别再认错人了！《西游记》菩提祖师身份之谜

　　一说到《西游记》，大家脑子很快会浮现出孙悟空的样子，它可以说是中国文学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个猴子形象。在《西游记》中，孙悟空是开天辟地以来的仙石孕育而生，初生之时并不见得有什么高深的本领，他之后大闹地府与龙宫、搅乱蟠桃盛会、偷吃太上老君的金丹，十万天兵天将对其围剿亦不能将其打败，这所有的本领主要源自他在拜菩提祖师所得。

　　菩提祖师究竟是何方人物，怎么能教出孙悟空如此本领的徒弟。纵观《西游记》全书，菩提祖师出场的篇目很少，只出现在第一、二回中，菩提祖师给人的印象是一位既精通道教也精通佛教的高士：法力高深，弟子众多，教化广泛，像一位隐在世间的全真、圣人。以前我无论看《西游记》的小说还是看西游的电视剧，一直对菩提祖师的身份好奇，他是谁呢？我看过的答案至少有这些：

　　1、有人认为菩提祖师就是佛祖十大弟子之中的须菩提尊者化身。

　　2、也有人把《西游记》与联系起来，认为菩提祖师就是《封神演义》中的准提道人。

　　3、有人说菩提祖师就是佛祖的化身。

　　4、或者说菩提祖师是太上老君的化身。

　　5、还看到过有人举证说菩提祖师就是佛教菩提树的象征。

　　这些答案各有论据，也自有人赞同，但我始终不太认可。直到最近，在友人的指点下，终于联系前后实际，找出一个我自己满意的答案，下面我就先给出结果。

　　菩提祖师象征的乃是宇宙究极的真理、万物万象的根本起源，或者说是哲学上讲的形而上的本体。在佛教描述它是真如、佛性、如来藏，在道家描述他是道的本体、先天无极，在儒家则用天命、明德、良知良能形容，基督教用上帝全知全能来歌颂，伊斯兰教用真主至仁至慈来赞美，简单点说，菩提祖师就是作者寓意的一切真理的至高集合的人格化具现。绝对真理不可描述，无形无相，但它又能生化出一切，天地间的人和事都是它的化现。

　　下面就对以上结论进行分析：

　　一、菩提祖师身份初探

　　《西游记》主线是师徒几人取西经的历程，还有一条暗线，乃是人格自我完善达到至善圆满的修行经历，而这两条线都和菩提祖师大有关系。

　　《西游记》第一回中写到，美猴王乃是因为忧恼将来年老血衰，生死无常，希望求访仙佛神圣，学一个不老长生之法，故而花费十余年时间到达菩提祖师座前。

　　菩提祖师驻地位于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孙悟空出生地在东胜神州花果山，这方位上的一东一西绝非闲笔，而书名西游，写的也是到西方取经的故事，这是何故？佛教中西方是生命回归的方位，故有极乐世界位于西方之说，孙悟空初成道于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成正果于西方灵山雷音寺，这是巧合吗？

　　孙悟空在菩提祖师处是得到了长生不老之术的，所以菩提祖师的修为是肯定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否则是教不出孙悟空这样的徒弟的。

　　菩提是佛教用语，意思是觉悟，用以指开悟，证得无上智慧，祖师，指创立宗派的人，又指创立某种学说或创造某种技艺而为众师法的人，初步印象菩提祖师应该是一位佛教高人。

　　二、菩提祖师身份再探

　　1、菩提祖师和道家也有关系

　　孙悟空寻仙访道十余年，才终于在西牛贺洲遇到一个樵夫，由樵夫的指引方才知道菩提祖师。从樵夫所吟诵的《满庭芳》内容来看，菩提祖师似乎又是一位隐于高山的道家高人。

　　孙悟空终于到达菩提祖师道场，好一派仙家气象，真正清净福地，山名灵台方寸山，洞名斜月三星洞。"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其实是文字游戏，"灵台"和"方寸"在古语中是"心"的意思；而"斜月三星"则是字谜，谜底也是"心"字。查找资料，原型是北宋紫阳真人张伯端修炼的福建泉州紫帽山，张真人在山上一共刻了一百个"心"字石刻，其中一个"心"字石刻旁刻有一首诗：三点如星现，一钩似月斜。披毛从此出，做佛也由他。"，这可能便是《西游记》斜月三星洞的由来。

　　斜月三星洞乃是心的具体化现，心有真心、妄心的差别，孙悟空求得是长生不老之术，妄心乃是轮回造业的根本，只有找回真心，脱离轮回，才能了断生死。所以此处的心其实指的道家所言的大道真理，只有这样，孙悟空才能真正求得不死长生。

　　我们从此也可推测，作者安排菩提祖师住在这样一座洞府之中，那菩提祖师必定是一位心性圆满，修道有成的真仙。

　　2、菩提祖师佛道皆通

　　描述菩提祖师的弟子装束和旁白诗词，包括形容三星洞府陈设等，皆是道家气象，但是形容修行境界时，又似乎是佛门用语。其中举例两处：

　　（1）形容菩提祖师

　　"猴王整衣端肃，随童子径入洞天深处观看：一层层深阁琼楼，一进进珠宫贝阙，说不尽那静室幽居，直至瑶台之下。见那菩提祖师端坐在台上，两边有三十个小仙侍立台下。果然是：　　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　　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　　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

　　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

　　上文中菩提祖师住的是深阁琼楼、珠宫贝阙，端坐静室瑶台，小仙侍立，确是一派道门真仙风范。不过接下来的赞诗就完全是佛教意思了：大觉金仙、祖菩提等就是佛的称谓，不生不灭、全气全神是形容佛的报身庄严，空寂自然、真如本性、与天同寿是是形容佛的法身功德，历劫明心大法师是描述佛的化身妙用。

　　（2）、给孙悟空取名

　　菩提祖师决定收下孙悟空，于是给他取名字，祖师在取姓氏时，所言"老阴不能化育"，老阴乃是《易经》中的象，易经是儒家五经之一，"子者，儿男也；系者，婴细也。正合婴儿之本论，这又是道家术语。"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法名悟空"，这不是佛教中的话语吗？

　　第一回结尾"鸿蒙初辟原无姓 打破顽空须悟空"，第二回题目"悟彻菩提真妙理　断魔归本合元神"，这些用语皆是佛道并用，两教兼有。

　　3、祖师修为境界包罗万有

　　（1）第二回祖师讲法有诗赞：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慢摇麈尾喷珠玉，响振雷霆动九天。说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如然。开明一字皈诚理，指引无生了性玄。"

　　文中说的明白，菩提祖师讲法是"说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如然"，不拘佛教、道教，甚至儒家也是兴之所至，脱口而出，指引大众明白无生之法。无生法其实就是诸佛心法，本来面目，也就是道家所讲的先天道体，无极之义，或者是儒家所讲天命，性德。绝对真理是一，是永恒的，对真理的不同演绎才形成各种教派。我们可以由此推断出菩提祖师的修为境界，以佛教来看，菩提祖师的身份和修为应该和西天佛祖相当，而从道家来看，菩提祖师也必须和道祖平齐，在儒家，菩提祖师一定达到圣人的标准，方才符合这番描述。

　　（2）悟空得法

　　菩提祖师在真正传授孙悟空道法之前，曾经向孙悟空介绍了'术'字门中之道、'流'字门中之道、'静'字门中之道、'动'字门中之道，从介绍的内容来看，这几门中已经包含了三教九流各种道术法门，可以说如果孙悟空把这几门的道法都学会，必定成为一位法术高超、技能全面的大能者，不过经悟空询问，祖师一语道破，"悟空道：'似这般可得长生么？'祖师道：'不能！不能！'悟空道：'不学！不学！' "。为何孙悟空不学，因为孙悟空明白，以上各门中的法术道法皆是术的应用，要得长生，须得找到真正的生命源流，唤醒你我的本来面目。

　　果然，真货来了。

　　菩提祖师在悟空头上打了三戒尺，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留下了一个盘中迷，悟空就悟到是祖师让他三更后去后房学艺。其实这个典故出自于《坛经》六祖慧能大师彻悟本性，得到禅宗衣钵的故事。这里也是隐喻菩提祖师将传授孙悟空宇宙人生的真理，使他悟得长生不老的妙义。

　　别再认错人了！《西游记》菩提祖师身份之谜

　　果然菩提祖师给孙悟空传授了长生不老的妙诀，"祖师云：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生命无他说。

　　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

　　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

　　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妙诀之中，佛教和道教的修行方法兼备，一般来说，佛教和道教修行果位是不同的，这里明言修行成功可以随作佛和仙，说明菩提祖师所传法门是包容佛道，不拘教门宗派的，也符合上文对菩提祖师身份的推断，因为真心是绝对的，不论佛道，虽路径不同，目标一致。

　　（3）孙悟空真得了长生不死吗？

　　孙悟空得了菩提祖师的传授，修炼三年，文中说他"法性颇通，根源亦渐坚固"，但仍然未能脱三灾。佛教言三灾是世界末劫之"火灾、水灾、风灾"，三灾尽毁四禅天以下所有世界，四禅天是无色界天，也叫四空天，也就是三灾会毁灭一切物质世界。菩提祖师传了七十二变化给孙悟空，以逃避三灾劫难。这里，其实暗示孙悟空经历修行，真心开始发起妙用，已经不受物质现象的束缚，进入"空"或者"无"的境界。

　　接着，菩提祖师又传了"筋斗云"给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筋斗是要翻转身体，圆转360度，佛教修行的法门就是要让人去贪离欲，舍己为人，和世俗的一切以个人为中心的行事方法正好相反，修行人真正能放下自我，一切事，一切念，从善心出发，必定能成就大道。

　　那么，孙悟空在此时是否真正达到他希望的长生不死了呢？我看不然，孙悟空在回到花果山后，被阴间鬼差将魂魄勾到阴曹地府，在生死簿上他的名字仍然名列其中，孙悟空强销生死薄，其实正说明他此时未脱轮回，修为境界离真正超出三界，不在五行还差得远，否则就不会有后来五行山之难了。

　　（4）孙悟空为什么被逐出师门

　　原文中，孙悟空在和同门玩乐时，因将菩提祖师所传变化之法拿来卖弄炫耀，引得祖师不满，随即便被赶出师门。一般人都觉得菩提祖师实在不近人情，弟子学得好，表现一下，也无伤大雅，用得着小题大做把这么优秀的徒弟赶走吗？其实，此处隐喻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菩提祖师代表的是我们的根本真心，或者叫先天大道，禅宗形容它"离言绝句，不立文字，动念即乖"，道家形容"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也就是说，它是不能用我们普通的言语、行为来说明或者描述的，一有形容动作，就已经不是它的本来面目了。孙悟空得了菩提祖师的传法，已经入了真理之门，正应该好好保任护持，默默增进，直达心源，它却动了虚荣之心，把功夫拿来表演，这正是如古德所言"一落言诠 便非真谛"。菩提祖师乃真心的象征，孙悟空动了好胜之念，自然不合真心实相，故菩提祖师说你不再是我徒弟，将他逐出门户。

　　孙悟空在菩提祖师处所学所得，按禅宗悟道三关来看，只是破了初关，已经明白真心，有所体会，但习气我执未破。故在离开菩提祖师后，他才会因种种贪嗔痴念搅扰地府、硬闯龙宫、偷蟠桃盗仙丹、大闹天宫，也因为如此才会被佛祖镇压，引出西行取经，一路降妖伏魔，终成正果的西游故事。这后面的一切都是象征孙悟空在各种因缘中降服自我习气，开发自性光明，圆满成就心性的修行路程，而这又呼应了菩提祖师赶走孙悟空的原因，孙悟空的西游经历，就是重新找回自我真心，重新回到菩提祖师门下，修行终于圆满，真正实现开始所求长生不老的境界。

　　三、菩提祖师身份的认定

　　整个西游记中，菩提祖师并没有在道家的神仙体系中出现，也没有在佛教的名号中流传，散仙地仙等更没有他的身影光顾。似乎他就是一个单门独户的隐士，虽在世间出现，但三教九流少人知道，但菩提祖师所传所讲的修行之路确又涵盖了三教九流，各种道法皆是信手拈来，万法随心。

　　这样一个人物，单纯一个教派或者一种身份岂能概况的尽，而只有代表究极真理的宇宙本体方能形容，菩提祖师似佛、似道、似儒，又非佛、非道、非儒。正是本体无相、对境显用的奥秘。所以菩提祖师可以是准提道人、可以是佛祖、可以是太上老君、可以是菩提树，更可以是一切万事万物本质性能的象征。菩提祖师教完孙悟空之后，因缘已毕，自然回归本体寂然不动，之后三界六道再也不见他的名字身影，而其实之后发生的一切，闹天宫、取西经，皆是本体启用的现象，处处皆是这个根本功能的妙用。所以菩提祖师在西游记是贯穿始终的暗线，孙悟空初见菩提祖师，由相上入门，可以认为是初悟本来，后面历经一系列磨难，降服烦恼，寻回根本，在灵山成佛，是由相见体，彻悟本真，象征我们的妄心终于修炼成真心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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