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回 柴文引沫马图中原，姜伯约尊汉合裴宣
诗曰：及时雨降入洛阳，炎炎刘汉折扶桑；董平断义山东乱，学究吴用居朝堂；参军夸口翻自误，行者教头弃刀枪；安宁扶位成大统，孟起铁军向中央；哀哉平儿绍海宇，红轮西坠咸池傍！四方盗贼如蚁聚，六合奸雄皆鹰扬；李俊混江效孙氏，朱仝守义让河梁；李严黄权据巴蜀，柴进士燮窥荆襄；孙权海波台湾岛，马岱血气守西凉；臧霸宣赞小周郎，各逞雄才战一方。魏明雄兵居河北，牢笼英俊用文武；仲达多谋子丹武，江陵捷报复中土。流落寇封本皇子，义领残兵愿报主；东西奔走恨无家，将寡兵微作羁旅；天水大战志何深，元直一见分寰宇；姜维魏延先后来，霸业岂肯逊天府？潜伏几载逝升遐，兵出中原血痛楚！吴用百战中原日，愿以只手将天补；何期历数到此终，蛮兵退去死山坞！朱武独凭智略高，防守荆州空劬劳；可怜北路分兵进，宋室江山尽属曹。兄弟各奔义气地，军师独怜幼侄交；受降台前云雾起，石头城下变波涛；洛水又见司马宁，王侯无从辨根苗。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鼎足三分已成梦，贼乱留恨空牢骚。
话说梁山一百单八将，自大宋宣和年间被一阵惊雷轰入后汉天下建安十三年，血战经年，得吴学究授“借尸还魂”之计，先投刘备，后树反旗，四方征战，灭吴灭蜀，荡尽三国无数英雄，却不料萧墙祸起，双枪将董平乱起青州，四方俱乱，梁山上坐第二把交椅的赵王卢俊义，亦卒于此难。却闹得那及时雨宋江的大宋江山，几近颠覆。然虽得吴加亮之谋，内乱平息，大起军兵讨伐魏国，几陷魏家社稷，却得魏皇曹丕，设计与宋皇宋江同死于火药之下。魏家儿郎竟反攻宋家，逼得宋江之子宋安平舆榇而降，却幸虽数年血战，尚存三十六筹好汉，分居汉中、山东、江东、交州，俱心在天下，拥半壁江山，一心做出事业来，竟是轰轰烈烈一场，了结了这本奇书。哪三十六筹？却道是：
天闲星入云龙公孙胜，天贵星小旋风柴进，天富星扑天雕李应，天满星美髯公朱仝，天孤星花和尚鲁智深，天伤星行者武松，天暗星青面兽杨志，天祐星金枪手徐宁，天异星赤发鬼刘唐，天退星插翅虎雷横,天寿星混江龙李俊，天剑星立地太岁阮小二，天竟星船火儿张横，天罪星短命二郎阮小五，天哭星双尾蝎解宝，天巧星浪子燕青，地魁星神机军师朱武，地杰星丑郡马宣赞，地英星天目将彭玘，地正星铁面孔目裴宣，地阔星摩云金翅欧鹏，地阖星火眼狻猊邓飞，地暗星锦豹子杨林，地会星神算子蒋敬，地灵星神医安道全，地慧星一丈青扈三娘，地然星混世魔王樊瑞，地明星铁笛仙马麟，地进星出洞蛟童猛，地满星玉幡竿孟康，地魔星云里金刚宋万，地伏星金眼彪施恩，地空星小霸王周通，地全星鬼脸儿杜兴，地察星青眼虎李云，地恶星没面目焦挺。
闲话少叙，却话那小旋风柴进，自宋亡后，尽收了湘州南投军马，添了阮小五、孟康、李云三筹好汉，合数竟拥十万人马，更收荆南四郡，做下许大基业，比当年入交州之时，不知胜去多少。却分阮小五去守桂阳，孟康去守武陵，李云去守长沙，焦挺去守零陵，密授四人勤练军马，以备战时。原来柴进野心计策，虽难睨吴用，亦可与李俊争锋，其心唯在中原，因此与士燮经营交州多年，原谓此地地广人稀，难攻中原，今收四郡，正乃武士得利刃，谋士得兵书，于是心内更生别念，于是自宋亡后，二月有余，荆南交州不与北魏互通使者，一片沫马气象。
忽一日，阮小五有书自桂阳来，书曰：“短命二郎阮小五，拜柴大官人曰：伪魏害我先皇，更兼多年征战，伤我诸多兄弟。吾弟小二，亦见其害，此仇不共戴天。今我从湘州带来数千水军，合于桂阳就地招募，料有万余，勤加练兵，伪魏疏于江北之守，若用吾水军大渡击之，复合江东李俊哥哥，更令孟康、李云诸兄弟以陆师辅之，则曹睿可擒，大仇得报，社稷可安，足偿先皇遗愿矣。吾以此数语上之，愿柴大官人善思，若拥十万雄兵，困于交州终老，则八荒子民，不得安矣。”
柴进展书笑曰：“虽定他人代笔，亦是小五口气也。”遂召士燮同观，燮观之，曰：“小五鸿图虽佳，然欲定天下，非儿戏也。昔宋皇统数十万雄兵，虎视天下，亦有西川之惨败，合肥之数困，襄阳之血战，身后大败，不可尽数矣。大宋如此基业，一夜凋零，虽怨吴加亮弄权，然此亦非人力能为也。”柴进默然曰：“公言是矣。然兄弟之仇，国家之恨，不能不报。吾将亲巡桂阳，观其军容，复作决断。” 士燮拜曰：“吾非不愿光复山河，然社稷大事，不可轻决。莫因我等庙堂之轻策，引天下苍生无数悲哀。”柴进曰：“若公所言，我梁……大宋诸多豪杰见害，尸骨不得还故乡，便非悲哀乎？” 士燮无语，默然而退。
于是柴进留士燮统交州一应事宜，自率卫队，自交州出巡桂阳，柴进只带百名亲兵，更兼事机甚密，因此竟无人知晓，交州州府，一应公事如常。晓行夜宿，不数日，已到桂阳境内，先谴人去报知阮小五。未几，一骑弛入营内报曰：“阮太守请柴大将军城内相见。”卫队簇拥着柴进，齐到城下，真个好险城！只见：
面依平野，背靠险山。垛口里弓弩齐排开，城楼上刀枪密铺列。兵虽万余，足挡十万众来攻，将虽草莽，亦胜庙堂上庸将！架起汤锅，哪惧敌攀云梯，布好瓮城，何畏寇攻城门？虽非天下必争城，必称江南养晦地！
柴进闻得城中三声号炮声，城门大开，天罪星短命二郎阮小五一人一骑自城中出，见得柴进，慌忙滚鞍下马曰：“拜见柴大官人！”柴进急扶起曰：“兄弟在此，做得好大场面！”阮小五曰：“大官人欲图中原开创基业，吾等梁山上的兄弟，自然要博得一个封妻荫子好结果，得灭伪魏，迎安宁侄儿还于旧都，早止干戈，莫说建一个桂阳城，就是让我小五做个大将军，又有何难矣！”柴进大笑，遂亦下马，执阮小五之手入城。
二人走入城中，小厮推了马来，二人上马并辔而行，口里扯些闲话，柴进忽谓曰：“小五，汝于信中曰募了水军训练，今却在何处，且教我领教军容！”阮小五秉道：“去桂阳城西二十里，有一朱雀湖，吾募的水军，百人为一队，分为百余队，吾亲选熟水性的队长，皆教于彼练兵，吾不日亦往巡之。现桂阳守军，不过数千矣，近闻李云、焦挺兄弟却于治下多募猛士枭兵，可以为吾交州陆战之资矣。吾却只显出当年梁山泊手段，训练水军便是。”柴进谓曰：“依五郎之见，今之水军，有当年我梁山泊之风否？”阮小五大笑曰：“兵不战，怎知端的？还忘柴大官人早发义军，却与那中原泼才决死一战！”柴进亦大笑曰：“小五心原在此矣。”
看看日中，二人却在太守府用些酒饭，谈些天下事务，原来阮小五入汉多年，只是跟着宋江帐下，东征西讨，常在军中，难得一伸当年梁山上志气，今投了交州，独镇一城，意气自是飞扬，渐渐却拾起当年梁山泊上手段来，大碗喝酒，大块撕肉。平时与亲兵共饮，今日见了梁山上兄弟，更是酒兴大涨，边说边翘了腿，张口便骂那吴加亮误国误民，渐渐言语入港，柴进丢了酒杯，浩叹道：“不想我梁山大军当年做得几大基业，北攻魏都南战荆襄，却尽被朝内奸臣误矣！”阮小五亦拍案曰：“当年我尚在赵家天下，初见那吴学究，献计取那生辰纲，引得俺直叫好。不想他亦学那乱世诡诈人物，尽将那满腹心计，算到兄弟们身上！”长叹一声，便又请柴进饮，柴进饮了，垂首曰：“吴加亮前番入蛮说那蛮王，不但蛮王军未发，便是他自己也一去不回，若得吴加亮在时，则大宋江山，不致颠覆之速。有数万雄兵，数十猛将，吾和李俊哥哥虽不满吴加亮弄权，然社稷危时，梁山上兄弟情谊，多半还有顾的。若吾两枝军北上勤王，则远可侵魏土，近可保江陵，不致今日兄弟们四海流离！”言至此，忽厉声喝曰：“谯周误国！安宁侄儿，当年汝父如何气吞山河，如何却亡于魏人之手？”阮小五听了这一席话，连饮两北，曰：“平日里只谓吴加亮可恨，听哥哥一席话，倒亦有可爱之处。只怪那魏贼忒地可恶，本已光复魏都，兄弟们本该封妻荫子，各守一方，九边来贺，魏贼却弄出什么火药计谋来，却教宋江哥哥死无全尸，提起便辛酸！吾却料那吴加亮，定是南征北战，心力交粹，又悔当初弄什么将兄弟们打散到各方的计，竟是看透世间，随那公孙一清道长归隐去矣。”柴进听了无言可发，也只是叹息。两人一杯酒说一段事，喝得大醉，阮小五却醉得轻些。原来他在梁山喝惯酒的人，虽入汉后稍减，然意气终是不衰，有酒饮时十数巡来不醉，也是常事。更兼“酒逢知己千杯少”，平素在宋宫中与众臣僚置酒大会，酒虽甚佳，然宫中规矩多，却不免拘束。今日见了梁山上多年不见的旧日兄弟，酒兴自然大涨。柴进昔日在梁山上便不善饮酒，入汉到了交州，更是几乎戒了，这番刚灌下十几杯，便酩酊大醉，口里只是叫道：“收复中原，有何难矣？”阮小五于半醉之间闻得此言，亦是大喜，随唤来柴进亲随，备好安车软轮，将柴进扶回馆驿休息去焉。
过了数日，柴进巡查已毕，阮小五苦留不住，便随着来时的百余亲兵，出了桂阳，回交州去了。柴进心谓荆南军军容鼎盛，足可与中原一战，于是自回交州，便令马麟训练交州军，以备大战之需，不在话下。
有道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此却将交州一端按下不表，但讲东川的话头，却说那川军李严、黄权诸辈，闻天下有变，一时合兵俱起，围攻川中诸郡县，却得黄权设计埋伏，杀了梁山上地异星白面郎君郑天寿，复了巴郡，却先按兵于永安、巴郡诸地，只使吴班领三千军马，北上助姜维攻汉中诸城。却说偌大汉中，此时却靠裴宣、宣赞两人勉力支撑，彼二人在梁山上便非一等人物，却怎能挡住后汉名将姜维？宣赞于褒道与姜维大战数场，皆北之，遂还阳平关，姜维统着西凉军一阵攻打，虽阳平关易守难攻，然覆巢之下，无有完卵。宣赞本已不支，又得南郑裴宣飞檄呼其来归，遂还南郑，欲与其戮力一心，同保南郑。姜维遂领万余兵马兵进南郑，恰吴班领兵南来，汉中大半已陷，乃于南郑城外五十里之外暂且扎下营寨，却遣斥候，密去请姜维合兵围城。姜维只道南郑旬日可破，遂令西凉军前进二十里，直到那南郑北门关下勒战。
吴班得报，大喜曰：“伯约真国之栋梁也！川中之寇患，不日将灭矣！”乃令麾下军马次日出攻南郑。再说南郑城中，裴宣一心死守，召宣赞议曰：“当今之势，却当如何？”宣赞拜曰：“当年吴丞相于汉中大战魏文长时，却好大气势，惹人追忆。当今汉中为敌所迫，只得一城，亦只有我两将。吾料汉中，不得保矣。虽然如此，但我辈若能纵意杀敌，效忠社稷，则身虽殉，名垂青史，香名永在，未可料矣。况兵家尝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若熟用兵略，城中尚有二万人马，以一当十，将士奋勇，则胜败未可知焉。”裴宣壮之，乃曰：“明日敌军攻城，我当出城以当之，宣将军却守南郑城，勿得有失！”宣赞领命而去。
来日巳时，北门外城外喊杀声大起，宣、裴二将登城视之，只见数千西凉骑兵弛于平野之上，一步步逼城而来，顷刻之间，直到城下。中军赫赫竖起一面“姜”字大旗，城上皆呼曰：“姜伯约来攻城矣！”裴宣提起长枪，急点起五千步军，下城迎战。方开了城门，列好阵势，对阵一将横枪出马。裴宣视那将时，只见绿袍白甲，褐马银枪，正是姜维姜伯约，对裴宣冷笑曰：“伪宋不复存焉，汝辈小丑尚于此处跳梁乎？”裴宣闻之，大怒拔剑曰：“今日誓与汝一战！”一骑马直往姜维冲去，后面士兵，亦紧随上来，姜维挺枪跃马，直取裴宣，二人斗了十余合，裴宣气力不加，往阵中便走，身后军马阵脚大动，一时欲溃。却得裴宣稳住，转马回身喝曰：“众军向前，胜败今日定！”军士听了，重鼓起士气，翻身再战。姜维在前军，挥舞令旗，早有两翼兵杀出，陡然变换阵势，却将裴宣与数千人马，尽困在核心，顿时只见箭雨翻飞，戟林倒竖，裴宣在阵云中四处冲杀，却当不得西凉铁骑毕竟久经战阵，不能得脱。乱军中，却见几个亲兵簇拥着姜维，维于马上指宣曰：“今番可知死了么？”裴宣镗目曰：“你也需识得爷爷！”遂大喝一声，挺枪往姜维处杀去。几个亲兵出马阻拦，裴宣虽一介书生，然身在烽火四起之间，也学得不少武艺，此刻发力之下，竟连杀数人，众见其来势汹汹，莫有敢当者。姜维却再来敌裴宣，战十数合，裴宣毕竟敌不得姜维，早被觅个破绽，一枪刺掉头盔，落于尘埃。姜维却待来要结果他性命，宣亦自知今日生还无望，约马退后一步，遂望天悲伧呼道：“陛下，吾生不能杀贼以报洪恩，九泉下却定随陛下讨平天下，救九州黎民！”姜维却听得呆了，心谓：“平素只道伪宋这帮大将，尽是草寇之辈而已，不想亦有此等忠义的胸怀。”竟起几分爱惜之意，不由得手上软了，枪气顿时一衰，宣见觅得一条生路，虽不知所谓，然心下大喜，遂卖个破绽，转身往东南阵脚便走，众军一起撞出，竟生生杀开一条血路，奔城中去了。望跟随人马，不过千余。那宣赞一面抵挡南门吴班，一面在城上看了裴宣被围于阵中，原谓凶多吉少，准备敌一进城，便以佩剑自裁，不想裴宣杀回城来，急放下吊桥放人马入城。姜维还欲再行攻城，却被城上宣赞一阵乱弩射退，当下吴班亦约军退去下寨，却了了这一日的厮杀。那裴宣入得城来，与宣赞相见了，赞诉些战况，又问宣如何得脱身。宣便道：“吾本被困在核心，却得帐下兵马出力，杀将出来。”于是令宣赞宿于城内大营，自却在太守府内安歇。
却说赞径到大营，因白日督战劳累，神思已疲，不多时沉沉睡去，时至三更，夜方酣时，赞只觉昏沉中有人在近侧，起视之时，一将入帐禀道：“城西营中起火！”赞披衣出视之，果见南郑城西，火光冲天，半边天皆红，照得如同白昼。赞大惊，急令斥候去探，片时回报曰：“左营都督黄寻引帐下人马于城中作乱，道是要捉得裴太守，献南郑城！”此时赞治下本营军士俱起，军心亦有不稳，喝骂声不绝于夜空。赞喝曰：“勿得惊慌，待本将前去讨逆，汝等各守营寨，不得有失！”遂点了一千人马，飞奔左营而去，一面更遣人飞报太守府裴宣处。
赞引了人马，离左营尚有千步，早听得鼓噪声四起，营中早出一支军马，当住大路，为首一人，正是黄寻。赞指黄寻斥曰：“汝在汉中多年，国家亦未尝亏汝按分，今日却为何谋逆？”寻在火光中大笑曰：“谋逆！谋逆！却是谋谁家的逆？宋既不存，我等皆非宋臣，为何却要听汝号令？”赞于马上听了这番言语，心里正怒，却又听对面军士狂呼道：“对面听好，速释兵器，随我等共归关外姜伯约！不然，可待明日死于城上矣！”宣赞方欲指挥人马攻上，身旁两个亲兵歹心早起，一起发力，生生将赞拖下马来，绳索捆了，拖到黄寻马前。身后军士见赞见擒，皆释兵下马受降。寻在马上谓赞曰：“宣将军可愿归顺么？”赞仔细思了他言语，叹一声道：“也罢，便与那西凉军合为一处便是了。”当下两个计议，方要去打太守府，却听马蹄得得，听来虽忙不乱。待得近了，正是裴宣引大队人马亦到，见宣赞与黄寻并肩而立，大惊失色，喝曰：“宣赞，反国逆贼！”便要指挥人马攻寨。宣赞在营中喝道：“且住，我却有番道理说！”催马单骑出营，在阵前将黄寻的道理，原样说了一遍。“哥哥不见白日交战情形乎？西凉军威武远胜于我，正天下劲旅，若与我势合，却何愁天下不定乎？”裴宣听说，面不改色，心里却早翻江倒海。寨中黄寻将手一招，壕中出来几队弩兵，皆将矢对着裴宣一人：“何去何从，望太守定夺。”裴宣细思一回，主意已定，弃剑于地，催马向前曰：“愿从兄弟言也。”寨门遂大开，迎裴宣进去。裴宣刚与黄寻打个照面，右手反手却直将宣赞腰间的剑拔将出来，一剑穿透黄寻前胸后背，寻不及防备，早死于地下。寨内寨外军士与宣赞，尽皆看呆了。宣提了剑出寨厉声曰：“诸军士听好！黄寻作乱，吾已诛之，然如今之势，不可战矣。须白日，吾将发书往关外求和，汝等各安于本营，若彼不许和，再战不为晚矣！”军士尽皆欢声雷动，声震屋瓦。裴宣却急使人趁夜写了议和书，投关外姜伯约处去了。却将黄寻尸首拖出烧化。赞私谓宣曰：“哥哥既许和，却如何杀了黄寻？”宣曰：“此人野心忒大，若在军中，却难制也。”赞叹道：“只可惜今日议和，孙立、孙新、石秀、朱富诸兄弟姓名，更向谁索耶？”宣曰：“此亦权宜之计也，若心在天下，仍需远图。”赞叹息而退。
姜维在寨中安坐，忽闻关上有书来，拆书观之，大喜曰：“吾料此日早晚将至！”遂以书示众将，便要回书许和。一将曰：“姜将军不闻邺城之变乎？若是其中有诈，又当如何？”维曰：“纵有变，吾亦可当之。况关上裴宣、宣赞二人，在川中多年，又被吾军斩杀同僚多名，若非力穷，不得议和也。今收了这股人马，东川后患尽除，可放手搏击中原矣。”遂回书许之，约于明日午时于城中相见。
来日午时，南郑城门大开，姜维统众军缓缓入城，赞、宣二人早于城门后面侯着，齐拜于维马前曰：“罪将宣赞、裴宣来迟！”姜维急下马扶起曰：“却莫如此，今后我等克复中原，兴复汉室，却还得依二位将军出力。”遂入得城来，计点兵马，南郑守军一万五千人，合姜维一万七千人，吴班三千人，统是三万五千人，合于一处，军旗招展，鼓炮齐鸣，甚是热闹。却早传太守府中摆下酒宴，请诸将去赴。遂推姜维坐了上首，吴班、宣赞、裴宣三将下面陪酒，两廊便是副将都督之类，济济一堂，虽不敢称风云际会，亦算得一场盛会。诸将轮番劝酒，眼见得要醉了，说起旧日交战之事，各个面红耳赤，却还要争个高低。后人有诗咏道：
乱世聚少离散多，光阴如剑岁似蹉。劫波度尽兄弟在，一杯浊酒合两郭。
正说间，只见一士穿过两廊，只望着 上大笑曰：“今日置酒高会，为何却虚我之席？”姜维闻声，急往阶下看时，正是：四将共饮两郭和，一士掀起千里烟。不是这个人来，有分教：方庆川东兵戈止，更贺江北奇士来。未知此人是谁，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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