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全的游戏生辰 [故乡人物系列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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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全的游戏生辰 [故乡人物系列小说}

   田大全是个不爱说话,也不爱交际的地地道道庄稼人,但忠实而不老诚。憨实而不失精明。

   那年村里演戏时就差一个"屠夫状元"没人来演,老婆看人家男人都能扮个角色蹬蹬台,就鼓励大全说:“村里的男人都有戏,咱咋了 !比他们少头了还是少脸了,去!报上名,就演那个什么杀猪的状元......”

   “不行吧?我......我......”

   “我个求哩!会杀猪就会宰羊,不就是那几句戏......”

   “我是怕一上台,就忘词......”田大全做庄稼是把行家里手,平时只会哼《东方红》的头两句,一哼到"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再往后去,就成了没词的调儿了,现在你叫他登台唱戏,他就恓惶,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老婆却不依不饶地硬要他演这个角。田大全拗不过老婆,就试着报了名。后来导演把田大全摆弄了一冬天,才算勉强让田大全记住了四句戏。大年到了,乡亲们都急着看戏,所以就让大全凑合着出场。为了怕他半中间从戏台上跑回去和临时忘了词儿,导演还专门派了个年轻后生隐在他的背后给他提词和护卫。

   大年初一,乡亲们放过鞭炮吃过饺子后,都笑呵呵的来看戏。开台锣鼓风似的响过第二遍时,这个华丽狐臊的屠夫状元就哼哼哈哈出台了。没开戏前人们都知道这主角是他平时只会哼东方红太阳升的田大全扮演的,说是来看大戏,倒也是来看大全如何出洋相。所以他大全呜呜扰扰一出场,那黑压压的一派声就马上像窒息一样地静。

   “脚穿着黑靴子是块木板,

   “身穿着紫绒袍前后两页......

   不错,大全终于唱出来戏了,在台下一直为他担心着急的老婆心里被这两句戏灌了蜜似的甜了一下。不妙的是,第三句戏还没唱出,大全就要扭身往回跑了,可是他没把身子转过个儿,就被身后的小伙子给又扭了过来,并小声地给他提词。因而回不了后台的田大全就又跟着第三遍弦音再唱:

   “腰系着白玉带是个圈圈儿,

   “头戴着乌纱帽是个铁盖......

   “哎嘿嘿嘿......咱还是打坷垃去吧......

   田大全唱到此时,台下就洪水暴发般的响起了喝彩声。因为,大家在看他唱戏时 突然发现,他唱一句,就不由得拔去一边的胡子,拔了左边拔右边,四句戏刚好唱完,用棉花沾的胡子就一撮不留的没了。听到喝笑声的田大全,就像发疯似的一头公牛,撩着蹶子蹿回了后台。这一次小伙子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了。

   后来在村里没有名气的田大全一下子就成为人们口头的大名人。乡亲们取笑他也喜爱他。接下来,一次村委选举中,田大全还被选为村委副主任呢。

   也就是大全任村委副主任的第二年,村里决定把几千亩荒山荒地往出承包造林。当时谁都不敢接这个差。后来村委会研究,觉着他田大全可靠,就以非常便宜的价格承包给了大全50年。谁知承包的第二年,上头的退耕还林补贴政策就下来了。林业部门到大权的林区一仗量,好家伙,光符合退耕还林条件的林地就有三千余亩。这一年下来就补贴40余万元。加上大全两口子勤恳能吃苦,不到五六年光景,林区的木材林,果林,林间药植被等,一下子就把一个一毛一毛数着花钱的田大全变成了百万富翁了。

   有一天,田大全在林区做活,不小心跌折了右腿骨。在县医院治病时,同病室里结识了个副县太爷。两人没事闲聊,聊着聊着就对了脾气,那副县太爷就建议田大全说,你已经成为不能干重活的半残人了,我看你还是把林坡转让了吧,正好现在国家政策允许。转让后找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干干。

   田大全听说干工作,就像说梦话。田大全明白,这个"干工作"就是掌铁饭碗,自己也都满四十五岁的人了,外头也没有一根“腿儿”还去哪里干工作!因而田大全就对副县太爷说,俺祖祖辈辈就是与坷垃打交道的,像我还能干个啥!

   “你干林业总在行吗?”

   “还知道些。”

   “这不就对了,你到乡林站干满行的,我帮你说说看......”

   “那......那敢情太好了,可是我......”

   “没什么,哪里有坎咱就哪里拿炮弹轰......只要心诚,没有办不成的事。”

   田大全晚上把老婆叫到外面将副县太爷的话有重了一遍。老婆一听就喜得蹦了个高高儿。

   “ 我说咱真是碰到了贵人了啊!你真是个大傻瓜,只要副县太爷出面没有办不成的事啊......”老婆说着激动得要去拍大全的光头。

   “那他说那‘炮弹’’去哪弄?”

   “你真是井里的蛤蟆,没见过大天。那‘炮弹’就是钱!钱!知道吧大傻瓜!他不是给你说把林坡转让了,那咱就顺水人情也托他给咱转让,说实话,这些年老娘我跟着林坡腿都跑断了啊......去他娘地,咱不干了,该歇歇了......”

   后来大全出院不久,真的当上了乡里的林管员,还办上了招工指标,一翻身脱了农民皮成为端着铁饭碗的公家人儿。有一天,老婆在被窝里突然问:

   “ 听说招工最大岁数是三十岁,你都四十多岁了,咋办成的?”

   “不知道。这些都是人家领导一手给办的,领导光是交代说,如果有人问你多大岁数了,就说整三十。看来我的铁饭碗是丛三十岁开始的。”

   二十多年后,田大全的胡子已经无法再掩盖他脸上那些沧桑的皱纹了,就又去找了个相好的给出了些主意,到医院花钱弄了些病例什么的,又打了个病退报告病退回家了。

   病退回家的田大全,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子,又在老家里将老宅房舍整修一新。天凉时就到城里去住,天热时就到老家去住。在老家他们两口子除了想远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女儿外,就是闲不住地帮乡亲们干些农活。活得即悠闲又自在。

   有一天,他们两口在太阳地晒太阳,田大全突然给老婆提说起关于死的问题。大全说:“按咱这情况,我理应走在你的后头。”

   “那咋说道?”

   “我要走后了,一是我能照顾你,二是还有退休金。”

   “那阎王爷会听你的?”

   “我就是怕这个阎王爷不听我的,所以我想了个万全之计。”

   “看你能的豆样的,你有啥计策!”

   “要是我走你后了,更好,要是我走你前了咱就再改生辰......”

   “你想你是谁啊!那些‘炮弹’’管是总管用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相信我!”

   “就说你给办成了,人家过几年都要来对人检查咋个办?”

   “这我也想好了,如果有人来查对,就让老弟顶......”

   “放你妈那屁!你老弟能顶你多少年,我要是再活一百年他咋顶!”

   “只要能顶上二十年,你也就105岁了,已经是世界级的长寿老人了。再说也不要让我在那地方等得太久了,要知道我还想和你地下再生连理根哩啊......”

   老婆听了这话,老眼中就不由得滴下了一串黄泪,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后来,田大全在一个半阴半晴的天里先老婆走了,但走得很隐秘。村里人只是听他老婆说出了远门,到儿子那儿去住了,可是一直到十多年后他老婆死还没回来......

   没有走的是田大全的退休金老婆一直领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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