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申读东周第三四节——控鹤神功
话说卫惠公蛇朔死后，他的儿子卫赤即位，是为卫懿公。卫懿公大概是卫国最有名的一位君主，因为卫赤很特别，跟别人不一样，是个顽主，也是个非主流，而且他练了一种独门护体武功——控鹤神功。
他的出名也是源于这门神功，就像降龙十八掌配乔峰，六脉神剑配段誉，小无相功配虚竹，和卫赤相配的就是控鹤神功。控鹤神功很难练，别人都不会，就他会，所以他很出名。咱们看看卫赤是怎么练控鹤功的。
鹤就是仙鹤，仙鹤很漂亮，身体修长洁白，能歌善舞，就是飞禽中的美女。卫赤好色，不过他的好色不一般，他好禽兽之色，而仙鹤是禽鸟中的西施，所以卫赤非常喜欢。
俗语云:上人不好，下人不要。上人指的就是上层阶级的人，比如贵族，目标更具体一点就是国君。上人不好，就是说国君不喜欢的东西。下人是指下层阶级的人，说的简单点儿就是国君以下的人。整句话的意思就是，国君不喜欢的东西没人要。反之，国君喜欢的东西就主贵了，下面的人会趋之若鹜。谚语曰: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说得也是这个道理。这是一种不好的风气，是歪风邪气，这种邪气在卫国赫然刮起来，现在是——卫赤好养鹤，国中皆饿殍。
因为卫懿公喜欢仙鹤，就有很多人养鹤，卖鹤，献鹤，这其中有巨大的商机，那些投机倒把的赚了不少钱。于是，卫懿公的仙鹤越来越多，大殿、宫廷、苑囿、后宫、花园……到处都是。这些鹤过着神仙般的生活，吃香的喝辣的，住着广屋大厦，出去是高车驷马，尊贵无比，威风八面。而且这些仙鹤都有品级俸禄，好的和大夫同级，享受大夫的待遇，一般的和士子同级，享受士人待遇。卫赤要是出去游玩，他不带宫女妃子，带仙鹤，仙鹤分班列队，乘着大马车，号曰“鹤将军”“鹤元帅”，拉鹤的车叫神乘、仙马，仙鹤中更有金童、玉女之别。为卫赤养鹤的人，也有很高的工资，这些钱哪里来？都是横征暴敛的民脂民膏，而卫国国人，冻死饿死，卫懿公全然不顾，他的控鹤神功已经大成。
话说卫国还是有贤臣的，一个石祁子，一个宁速。石祁子是卫柱国石碏的后人，戊申讲郑国的时候曾经提到过石碏，卫篡臣州吁就是石碏设计干掉的。宁速是宁戚的本家，宁戚戊申专门讲过，是齐桓公五大臣之一，看来卫国宁氏出人才啊。这两个人觉得卫赤的控鹤神功不能再练下去，不然会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死，于是联名进谏，卫赤不听。
卫赤有一个庶兄叫公子毁，公子毁是卫惠公他哥公子硕和卫惠公他妈宣姜乱伦生的，这一段故事戊申前面也讲过的，这样一来，卫懿公和公子毁的关系就有点儿麻烦。从公子硕这儿说，卫赤是他侄儿，公子毁是他孩儿，卫赤和公子毁两人是兄弟；从宣姜这说，卫赤是宣姜她孙儿，公子毁是宣姜她孩儿，卫赤应该叫公子毁叔。你看这关系……我们就当他俩是兄弟吧。虽然公子毁的身份有些尴尬，可是他很有德行，深得民心。
卫赤练控鹤功造成两个结果，一，他哥卫毁奔齐，因为卫毁觉得卫国已经没有希望，自己又无力改变现实，于是跑齐国去了。齐桓公很看中他，给他分了一套别墅，又把齐国公族女子嫁给他，卫毁在齐国安家了。二，卫人含怨，卫赤把禽兽当人，把人当禽兽，国人怎能心服，怨气遍布全国。
太平年间，卫懿公胡作非为，大练控鹤神功，好像神仙一样，可当时中国并不太平，虽有齐桓公镇服中原，可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无不蠢蠢欲动。齐桓公平定山戎之后，引起北狄主瞍瞒不满，瞍瞒派出两万骑兵入侵中国，首当其冲的便是邢国。邢国是卫国北边的一个小国，根本挡不住瞍瞒铁骑，被打得吐血。齐桓公闻讯，准备出兵援救，瞍瞒自忖打不过姜小白，跑啦，打卫国去了，卫国开始了它的血泪史。
当时卫懿公正准备带着他的仙鹤出去游玩，突然收到狄人入寇的消息，卫赤震惊了，他从未想到有人敢打他，他害怕了。说起来这是卫赤第二次被兵，第一次是他当国君第三年时，他舅爷齐桓公打了他一顿，虽然齐桓公很厉害，但卫懿公并不怎么害怕，还主动跟他爷打，结果屁股被打肿了。不过说到底，这是家庭内部矛盾，最多也就是屁股被打肿，没什么大不了。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狄人入侵，卫赤虽然闭关修炼控鹤神功，可他也知道狄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是野兽，是畜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狄人入侵将会是一场大灾变。
惶恐之余，卫懿公做出了六条应急措施，终于履行了一次国君的责任，显示了一把作为国君的气魄，当了一回人。
第一，停止出游，回车入宫。卫赤本来是带着他的宝贝儿们出去游玩的，估计平时也没少这样干，一听到边关战报，立马就回去了，不玩了。说明卫懿公虽然是个享乐国君，但还没糊涂到家，还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知道国家之事重于个人享乐，所以才能把他最想干的事放下，回宫议事。
第二，召集兵勇，整军备战。面对狄人入侵，第一重要的事就是赶快组织军队。可卫国并没有常设军队，或者说就没有军队，卫赤的心也真够大的。卫国的军队都是临时从民间招募的，即没有训练，也没有组织，就这样，卫懿公当初就敢和齐桓公打一仗，真是无知者无畏啊，无怪乎屁股被打肿了。这次不一样了，卫赤虽然想招募兵勇，整军备战，可没人来了，他召不来人，国人都跑了，这就是他练控鹤神功造成的恶果。
第三，驱逐群鹤，自散神功。卫懿公见国人都跑了，很气愤，国家有难，你们跑了，什么玩意儿。就派人抓了一百多人，问他们为什么跑。国人说了三点:1.我们要逃命，因为狄人很凶猛，我们怕死，所以逃命。2.我们没用，我们都是废物，上战场也是个死，不过是炮灰，光给你丢脸。3.我们知道有一件东西足以御敌，根本用不着我们。这是国人解释逃跑的三点理由。卫懿公一听，马上问，什么东西可以抵挡狄人，快说。国人说，仙鹤啊，除了它们还有谁。卫懿公很纳闷，鹤怎么能打仗呢？不可能。这信球，真是个活宝，别人恶心他都听不出来，也许他这时候太紧张了吧。国人就说，鹤既然不能打仗，你把它们当祖宗似的养着，什么意思。
这是一股怨气，举国之怨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也许直到此时，卫懿公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吧。马上改正错误，把仙鹤都放了。可是仙鹤平时都被伺候舒服的很了，都不想走，就在宫殿周围盘旋不去，卫懿公下令放炮驱逐。卫赤散功之后，挽回了一点儿民心，算是召集了一些士兵。
第四，派出使者，向齐求救。派人向齐国求救这个事是石祁子提出来的，当时狄兵已经杀到荥泽，情况非常危急，卫国这边是刚刚集结了一部分军队，根本不是狄人对手，所以石祁子建议，赶快搬救兵，而当时的诸侯中，齐国是最强的，齐桓公又是霸主，还跟卫侯有亲戚，所以主张向齐求救。卫懿公的主张是自己打，不要派使者，他觉得齐桓公不会救卫国，因为齐卫开战以后，卫懿公并没有派人到齐国谢罪，所以他觉得没指望，是死是活就赌这一把吧。他说不派使者，石祁子还是派了，得到的结果是不救，也不是不救，齐桓公推脱说刚刚远征山戎回来，士兵都很疲惫，等到来年春天再派兵。狄人入卫是在冬天，你春天再来，黄花菜都凉了，结果和卫懿公想的差不多。从这里可以看出来卫赤身上至少还有两个优点，第一，头脑清醒，他知道齐桓公不会救自己，不管是什么原因罢，反正就是没救。第二，卫赤还算有担当，狄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了，他在明知道抵挡不住的情况下，没有逃跑，而是决定独力抗狄。
第五，御驾亲征，直当兵锋。危急时刻，宁速要求带兵御敌，让卫懿公留守，毕竟上战场危险性很大，在后方守城相对安全很多。卫懿公终于显示了一把国君的魄力，他说，我去吧，国人都怨我，如果我不去，谁肯用命，宁速泪从。可惜啊可惜，卫赤的明智、担当、责任、魄力，都来的太晚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回头回的太晚了，卫国已是病入膏肓兵临城下，神仙也救不了了。
第六，杀身成仁，以死殉国。卫懿公命石祁子、宁速守城，御驾亲征，大夫渠孔为大将，于伯为副将，黄夷为先锋，孔婴齐为后队，抗击狄人。春秋时期，诸侯国没有常设军队，更没有常设将军，将军一般是由朝中的大夫担任，没战事就在朝中参议国政，有战事就带兵出去打仗，所以将军的能力良莠不齐。卫懿公的军队更惨，本来就是临时招募的，加上卫赤控鹤神功的影响，军有怨气，人心不附，还有更致命的是，任命的卫军大将渠孔根本不懂军事，既无治军之能，也无对敌之计，渠孔犯了两大错误，直接导致卫军全军覆没。1.用法严苛。因为卫军军心不定，很多人逃跑，渠孔立下重刑，约束众人，结果不但没约束住，逃跑的人反而更多了，还没接战，人跑了一半，这仗怎么打？很多人啊，就是一根筋，只会走一条道，走不通时，他宁可碰到墙上碰死，也不知道转弯。很可悲，渠孔就这种人，士兵本来就离心，安抚还来不及，你还搞老一套，有用吗？不过也怪不得他，就这点儿本事，还要他怎样？2.轻敌冒进。交战时，狄人卖了个破绽，渠孔哈哈大笑，觉得狄人是二杆儿，徒有虚名，挥军直进，结果惨败。人家狄人本来就比你强，还知道卖个破绽，你怎么就这么信球呢？只能说明一点，渠孔毫不知兵，他才是真正的“肉食者鄙”。他鄙得怪好，把卫军鄙没了，卫懿公也被重重包围。危急时刻，渠孔说，老大，你跑吧，把国君大旗放倒，混到人群中，说不定可以逃出去。卫懿公摇摇头，我将一死，以谢百姓。卫懿公被狄兵砍为肉泥，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也结束了他在人生最后时刻闪现的些许光辉。卫军全军覆没，渠孔、婴齐、黄夷等全部战死。
随后，瞍瞒指挥狄兵攻破卫城，宁速、石祁子带着宫眷、国人向南突围，又被追兵杀死大半，跑到黄河时，还好宋桓公御说来救，在河中备有船只，宁速等人上船渡河，才算脱离险境。瞍瞒将卫国府库和民间的财物粮食等物，劫掠一空，满载而归，走前又将宫殿房屋捣毁，城墙推倒，卫城成了一座空城废城。
再说卫国有个大夫叫弘演，因为出使陈国，躲过一劫，等他回来时，卫国已灭，听说卫懿公死在荥泽，就去找他的尸体。一路看见尸山血海，血肉狼藉，不胜伤感。觅得国君大旗，在旗子四周寻找，还好有一个小内侍躺在死人堆里没死，指出了卫懿公的尸体，卫赤已经被大卸N块，尸体零落不全，只剩一块肝脏完好无损。
弘演大哭，对着肝脏叩拜复命，礼数一如生前。复命完毕，弘演剖腹，以身为棺，把卫懿公的肝脏放进自己肚子里，死前嘱咐小内侍把他埋了，如果有新君登位，就把埋尸处告诉他。以身为棺第一人——弘演，可歌可泣，卫国有这么好的臣子，竟然亡了，卫赤死不足惜。
石祁子、宁速、卫赤他孩儿公子申等人上岸之后，到了漕邑，只剩七百二十人，一个卫城就被杀得剩这么点儿人。石祁子、宁速从共、滕二邑抽调了四千多人过来，一共是五千人，在漕邑盖了草房子，扶立公子申为君，是为卫戴公。卫戴公先前有病，没几天就死了。宁速又跑齐国去，迎公子毁即位，齐桓公知道卫国亡国后，大惊，也不知道是真的惊还是装的。不过他倒是给了不少东西，衣服、马匹、车子、猪狗牛羊，建材石料等等，让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乘护送，帮助公子毁暂立门户。卫毁到了漕邑，小内侍前来报告，得知弘演纳肝之事，挖出尸体，为卫懿公、卫戴公发丧。五千人一齐举哀，哭声震地，一片凄凄惨惨。
公子无亏看到这片惨状后，回去跟他爹说了，齐桓公萌发恻隐之心。究竟卫国如何惨状，请继续关注。
标签： 东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