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高孝光三代——从“父慈子孝”到“父死子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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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高宗赵构、孝宗赵昚、光宗赵惇,是南宋前三代皇帝。这三位老人家都是个性十足的人物,关于他们的趣事指不胜数,本文侧重探讨三代人间的父子关系。

  一.高孝的“父慈子孝”

  高宗基于政治考量,早早禅位于孝宗,结果做了25年太上皇。期间他并没有安享清福,而是继续把持国家的大政方针。孝宗名为皇帝,实际相当于“董事长”高宗的“CEO”。二人成就了父慈子孝的美谈,可“父慈”的前提是高宗依然拥有至高权威,“子孝”的后果则是孝宗处处受制,如枷在身,北定中原的梦想也被彻底断绝。

  作为“偏远皇族”的孝宗赵昚能继承大统,比今天中一亿彩票还难,其中各种偶然和波折。众所周知,当年“烛影斧声,千古疑案”,宋太祖赵匡胤死得不明不白,其弟赵光义继位,是为宋太宗。自此,直到宋高宗,宋室皇位都在太宗一脉传承。靖康年间,汴京失陷,金军俘虏了徽钦二帝,史称“靖康之难”、“靖康之变”。钦宗的弟弟,本在外地招兵勤王的康王赵构果断抛弃了老爹和哥哥,在应天府(今河南商丘)称帝,即宋高宗。

  高宗的一生,主要有两大烦恼,一是得位不正,二是严重ED(阳wei)。第一点无须多言,第二点是咋回事?原来,高宗继位在金国朝野引起了轩然大波,在金太宗“搜山检海捉赵构”的指令下,金国大军再次南征。面对金军的进逼,宋高宗决定做一回好汉——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一路撒丫子南逃,如此迅速以致第二天满朝文武都不知皇上已经溜了。颠沛流离中,护送高宗的军队起了异心,“苗刘兵变”趁乱爆发。这场军事政变虽然最终被弹压,却给高宗造成终生不愈之伤——其独子赵旉受到惊吓早夭,年仅两岁;高宗自己则在与嫔妃亲热时受惊,因而“永垂不举”,之后再无任何子女(叫终生不育之伤也挺合适)。

南宋高孝光三代——从“父慈子孝”到“父死子笑”(上)

  所以,挑选继承人成为重中之重。靖康之难后,民间出现一则流言,说金太宗完颜晟是宋太祖转世,因不满弟弟篡位而灭亡宋朝,宋室只有还政于太祖后裔才能转危为安。于是为了顺应民意、加强自己的正统性,也为了彻底断绝哥哥钦宗及其后人继位的可能,高宗从太祖一脉选择了两位聪明伶俐的男孩,收为养子,孝宗即是其中之一。最终孝宗在竞争中胜出,被立为太子。1162年,高宗禅位于孝宗,成为太上皇。

  禅位之时,高宗55岁,最终享寿80,是中国史上名列前茅的长寿帝王。观其25年太上皇生涯中对朝政强大的控制力,不难得知:禅位并不真如诏书中所说,是“年老”、“倦勤”的结果,而是“以退为进”的政治策略。

  何为“以退为进”?即位之初的高宗受到金军的猛烈进攻,于是利用朝中的主战派和岳飞等守边将领对抗金国;等到金军溃败,无力再威胁己身时,高宗又利用主和派与金国的力量削去了边将的军权,大力强化、巩固了皇权。他不惜以残害岳飞父子为筹码,与金国签订了“绍兴合议”。客观来讲,该合议虽然屈辱,但给南宋军民带来了和平,因此当时支持高宗的大有人在。达成合议的高宗过了20年心静日子。直到1161年,金主完颜亮公然撕毁合约,举国南征,给了以高宗为首的主和派一记响亮的耳光。尽管南宋于采石矶一战中挫败了金国的进攻,高宗却陷入前所未有的尴尬局面。金国的公然背盟使高宗当年兔死狗烹、屈膝求和的行径显得更加无耻。南宋朝野群情激奋,兴师北伐的呼声日益高涨。对高宗来说,如果顺应这呼声,就意味着全面否定了自己多年来的对金政策;如果强行无视、压制这呼声,又会触犯众怒,威胁到自身统治。经过再三考虑,高宗决定“以退为进”,禅位于力主北伐的孝宗。一方面挽回了因政策失败而丢失的颜面,给自己树立“法尧禅舜”的美名;一方面可以继续躲在幕后操纵国政。

  老子不是诚心让权,儿子虽孝,却不甘做傀儡,此中必有一番争夺。雄心勃勃的孝宗急于树立个人威信,一上任就连烧三把火:1.为岳飞平反并追封为鄂国公;2.强力打击秦桧余党;3.任命名将张浚主持北伐。以上三点都或轻或重地打了高宗的脸,所以孝宗肯定要找老爹商量。高宗明白,此时不能反对,还需静待良机。因而大方表示,儿子你放手去做吧,不要顾忌我。有了太上皇的支持,孝宗一声令下,南宋于1163年对金国不宣而战,史称“隆兴北伐”。假如此次北伐取得显著成果,孝宗或许可以凭借高涨的威望摆脱父亲的控制。可惜,此战因将帅失和而先胜后败。老奸巨猾的高宗抓住时机,率领主和派发动反攻。大批主和派重新上位,北伐统帅张浚被弹劾罢官,死在去职路上。在高宗的推动下,宋金重新签订了“隆兴合议”,虽然较“绍兴合议”合理,却依旧是厚金薄宋的不平等条约。

  隆兴北伐失利后,孝宗没有马上放弃理想。他多次面见太上皇,力陈北伐大计。无奈已重新掌握无上权力的高宗只用一句话,就彻底熄灭了孝宗的热情——“大哥(在宋代,“哥”可用作对儿子的称谓),等老头子我死了,你再考虑这些事儿吧。”从此孝宗不敢在父亲面前提北伐,安守本分。南宋进入为期二十余年的“父权高于皇权”的时代,从下文事例中可以一窥其端倪。

  首先,孝宗极其节俭,高宗却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全然不顾国家的财政困境。政府每年都要拨出120万缗钱,作为皇上孝敬高宗的献礼。其数额相当于孝宗末年京官俸禄总额的1/12,这还不包括逢年过节的各类贺礼。有一年,国库收入下滑,给高宗的礼金少了些。这事儿也怪孝宗没提前跟老爹商量,结果高宗大发雷霆,战战兢兢的孝宗忙请宰相虞允文替自己说情。一见到虞,太上皇没好气地说:“我是个老不死,惹人厌了。”名相虞允文的水平还是高,知道怎么说到别人心里:“这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是大孝子。都怪我。是我劝说皇上,减少献金可以减轻百姓负担,增益太上皇您的无疆圣寿”。高宗这才转怒为喜。

  在经典谍战剧《潜伏》里,老谋深算的吴敬中站长有句名言:“人事即政治。”高宗赵构虽然不认识吴站长,但作为政坛老手的他必然深谙其理。他在禅位之后,依然牢牢把持着人事任免权。每有新任高级官员,都须得高宗同意,才能正式就任。另外,他还积极干涉赏罚升降,由此导致一个现象——高宗喜欢的人,孝宗罚不了;高孝讨厌的人,孝宗保不了。

  有一天,孝宗恭敬地请高宗夫妇一起游园,高宗却摆着一张扑克脸,不置可否。孝宗以为老爹耳背,又加大分贝请了一遍。结果老爹白了他一眼,还不说话。孝宗顿时手足无措。太后看不过去,说:“孩子好心请咱们老两口儿,你气什么?”高宗一面感慨“我老了,人家不听我话了”,一面道出真意。原来,有一官员贪污,高宗之前曾替此人求情,孝宗秉公执法,还是把贪官罢免了,高宗因此不爽,耍小性子。孝宗不得已令此人官复原职,宰相据理力争,却听到皇上无奈的诉苦:“昨天太上皇盛怒,朕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这人就算大逆谋反,也必须放他。”另有一例,高宗的居所,德寿宫中的一名侍卫醉闹某县公堂,当地官员愣头愣脑的,也没问清楚对方底细就给人家打了一顿屁屁。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你打太上皇侍卫的屁股,不是相当于打太上皇的脸吗!?(咦?这个说法好像怪怪的。)总之,被打脸的高宗向皇儿提出了严重抗议,孝宗只好罢免了这位执法如山却失之孟浪的官员。

  除了朝廷人事之外,高宗还控制着皇族内部的“人事”。比如光宗赵惇被选为太子是由太上皇高宗,而不是皇帝孝宗决定的。立储前夜,高宗特意将赵惇的哥哥,魏王赵恺招到德寿宫中扣押,以防发生意外。另外,光宗赵惇的妻子,未来的跋扈皇后李凤娘,也是高宗听信虚假广告之后挑选的,此事后文还会详表。

  以上种种都显示着高孝是凌驾于孝宗之上的最高领导人。孝宗身为南宋最奋发进取的皇帝,却被高宗全方位压制,以致施展不开,只能退而求其次做守成之君,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高孝之间的“父慈子孝”,某种层面上更像是“和谐的上下级关系”。对于养父,孝宗肯定是感恩戴德的,可作为专制帝王的他是否也曾大逆不道地期盼能够乾纲独断的一天呢?我们已不得而知,只知道这一天来得太迟了。公元1187年,80岁的宋高宗赵构龙驭上宾。此时的孝宗已是年届花甲、心力交瘁的老人,一年半后就禅位于太子,自此不问政事,专心为高宗服丧。南宋进入光宗时代,本篇也将开始下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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