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武将很少不被君主猜忌的,这很大程度上源于他们手握重兵,极易对最高权力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司马穰苴是否也是因为没能逃出这一条历史魔咒?历史没有留下确切的记载,然而细读《史记•司马穰苴列传》,会有另一番发现。
齐景公时期,晋、燕侵犯国境,齐军惨败,景公忧虑,当此之时齐国名相晏婴向景公举荐了田穰苴,可能是为了打动主上,晏子的荐辞规格”颇高,说穰苴虽是田氏庶出,但“文能附众、武能威敌”,俨然是有国士之风、将相之才。于是景公召见穰苴,面试后很是满意,任为将军,命抵抗前线敌军。结局当然也无悬念,穰苴一战退晋燕、收失地,由于卓绝的战功被景公尊封为“大司马”。穰苴不仅有实战经验,而且能从理论上申明历代兵法,似乎印证了晏婴的说法。可是他人生的结局并没有像他在战场上表现的那么出色,《史记》一笔带过说他受人诬告遭辞退,不久便发病死了。这一死连锁反应,引发了齐国内部更大的政治动荡与政权更迭,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不是说好的“文能附众、武能威敌”?由于《史记》过于简白的记述,无从考证具体的事件缘由,或许一切还得回到他人生高光时期的起点——太史公浓粉重彩书写的序幕——“斩监立威”事件才能探寻出端倪。
春秋时期大概世人都很看重门第等级,出于这样世道人心的考量,受命于危难之际的田穰苴,向齐景公要了一位监军,理由便是自己从闾伍之中且是庶出,一下被提拔至大夫之上,怕是难以服众(原文“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微权轻”),这本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建议,但问题就在于他要的却是受国人尊崇的“宠臣”这类的人。景公似乎也未加思索,便指派了“素骄贵”的庄贾,穰苴也未提出异议。这就有点让人费解了,因为按常理能消除“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微权轻”一弊病的最佳监军人选,应当是有威望、威信的,这样的人不仅自律甚至还应当懂基本的军事原则。可穰苴却一反常规,从史记后面的描述他作充分的战前准备、“三日而后勒兵”来看,他是行事很有章法、严谨之人,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他是故意这样设计方案。一方面确实如他说的那样,需要一位影响力比自己大的镇镇场面,另一方面他又不想受到监军过多的掣肘,影响自己独立军事的决策。这样只有徒有虚位并无实才的宠臣才是最理想的,但是这个方案中存在一个内在的矛盾——因为既然“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微权轻”,骄奢淫逸甚至飞扬跋扈惯了的“宠臣”如何就那么容易听从自己呢?可以预见这一方案付诸实施的演化,多半是“宠臣”无法配合扮演好预设的角色。事实也确实如此,于是出现了“穰苴斩监立威”的场景。后人总是津津乐道于这一事件在军事意义上的经典,却忽视了他在官场政治上却很可能是一大败笔,这一事件必然引起宠臣等权势集团的震惊、警觉,随着“田氏日益尊于齐”的权力格局的演变,“大夫鲍氏、高、国之属”终于向他发难了……
太史公在评述中说“余读《司马兵法》,闳廓深远,虽三代征伐,未能竟其义……若夫穰苴,区区为小国行师,何暇及《司马兵法》揖让乎?”由于文献散佚的缘故,后人很难确定穰苴论兵是否真如太史公说的在格局上较为逊色,但他招致政敌攻讦、人生惨败与他行事锋芒太露、思虑欠周却不无关系。经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司马穰苴大概就是这样,噫!世事无常,能不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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