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赵孟頫楷书能与唐楷比肩
张宏元
历史上认定钟繇是楷书的鼻祖。其实钟繇一直是书法发展的推动者。参与楷书变法的人很多，钟繇只是其中之一。因为隶书的书写虽然比篆书便捷了一点，但还是比较慢，更主要隶书蚕头燕尾的尾端上挑，不能与下面的字产生连笔之意。如何在隶书的基础上，追求书写性和实用性，钟繇奋力研究前人的书法，进一步地提纯、加工、整理，终于发明了带有隶意影子的楷书。他是书法改革成功的佼佼者。他不断尝试把楷书的成分加重，使其楷化。不过钟繇的楷书都是小楷，以至后来王羲之王献之都以此为范本，反复临习，从中受益。
钟繇的小楷，写得古风古意，内涵质朴，笔法圆活生动，章法错落有致，意蕴雅逸，大有“云鹤游天”、“群鸿戏海”之妙趣，自古以来书家将此视为楷书的经典。
进入唐之后，规范楷书运动开始，再也不能由着性子了，这个时期楷书的创造达到一个高峰，成就了一批又一批楷书书法家，像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虞世南、禇遂良、薛禝等，模空出世，名家辈出，自成风貌。唐楷的法度是楷书书法的榜样，也是后代学习楷书的样板。当然唐楷的法度就像一个标本模板，让后人学习楷书穷追不舍，走上轨道，但又很难有新的创造。只有元代赵孟頫别出心裁，通过他的不懈努力，最终挤进楷书四大家行列。楷书能与唐人比肩，这是他对楷书最大的贡献。楷书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超越了。从出版的《中学生字帖》系列楷书字帖，第一种乃欧体（选自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第二种为颜体（选自颜真卿《勤礼碑》），第三种是柳体（选自柳公权《玄秘塔碑》、《神策军碑》），第四种系赵体（选自赵孟頫《三门记》、《胆巴碑》）。可以看出，除了唐楷，之后元代赵孟頫的楷书在历史上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历史就是一面镜子，而且不留情面，非常客观，从唐到元很多楷书大家，都被无情淘汰出局，唯只有颜柳欧赵能成为楷书的楷模，这其中的奥妙就显得十分残酷和神秘了。
人们不禁要问唐楷为何要讲究法度森严？盛唐时期的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他们的楷书为何能成为楷书四大家中的典范？其特色是什么？
翻开厚厚的书法史，从秦到南北朝，书法在这段时间里属于非凡创造的时代，书法的各种风格从创造到基本成熟，真、草、隶、篆、行独标风骨，无不因为生活的需要，在强调实用性的基础上追求快捷的书写性，书法诸体在这个时期基本孕育完成。从隋朝智永的楷书可以看出，他的楷书有行意交织其间，随意性太强，容易导致不规范。进入唐代，史学家称之为唐王朝，它吸取前面历朝历代的经验教训，善于总结来提升自己。首先选择正确的社会结构，即中央集权的郡县统治制度；选择正确的意识形态，即儒家学说；选择正确的统治方式，即科举用人制度。如此规范了整个社会系统和结构。不难看出书法在大环境下的规范要求，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书法家们如何规范楷书笔法和结构，几乎到了一种苛刻的状态。古人做事很严谨，既然楷书要求完善法度，那么就要求唐代书法家都必须遵守这个法则。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虞世南、诸遂良、薛禝等很多书家从我做起，既要规范笔画法度，又要形成自我风貌，这是书法中最难的追求。而且字要写活，不能死板，要有血有肉，有筋有骨。在这些书家里，欧阳询首先做出表率，为后人写楷书规范法度吹响了冲锋号。欧阳询在前人书法的基础上，规范整理，深入研究，并写出《欧阳询三十六法》，他把楷书间架结构上升到理论高度，在初唐时期脱颖而出。他的楷书艳美险绝，骨气劲峭，法度谨严，被世人称之为“欧体”。欧体吸收了王羲之的内厭法，他的每个字都在向内收紧，十分精巧。他的字的重心虽然不在中轴线上，但视觉上又很稳当。他造字能力非常强，点画处理精美。他的险绝是后人无法效仿，他的字每个笔画，安排都是精心设计的，不能有一点点差池，否则很容易失真。所以他的书法有着极高的地位。初唐时期楷书在探索时期，技法诸方面有待完善，包括后面的虞世南、禇遂良、薛禝等，虽然都在革新楷书，成就也很大，但比起欧阳询还是略有逊色。而到了颜真卿、柳公权时期楷书有了很大的区别，产生质的飞跃，更加完善法度，完美结构。颜真卿的楷书高明在个性强烈，他把情感融入笔墨。前人的碑刻因为日晒雨淋，若干年过去了，碑刻风化，很多笔画模糊，为解决这一矛盾，他刻意将笔画加粗，正因为如此，形成浑厚雄强，端庄遒劲，气势磅礴的颜体。颜真卿的贡献不仅仅在这方面，他主要表现在一改过去字写得瘦小，他的字气势弘大，高古大气，雄伟劲道，且字字饱满丰腴，有巍巍大唐气象和时代精神，且同时能把情绪与笔墨融为一体，他在循规蹈矩中打插边球，锐意求新求变，这是他书法的聪明过人之处。他把王献之的外拓法发挥到极致，所以他的书法有一种外拓的张力。他的一生一半宦海，一半沙场，可谓上马提刀，下马拿笔，文武韬略，独领风骚。他的书法，可塑性强，开一代新风。书法界通常把“颜柳欧赵”称之为楷书四大家，而颜放在楷书之首，可见颜真卿楷书具有很高价值和地位。又有人认为“颜筋柳骨”，颜真卿书法中的筋是一大特色，与柳公权书法中的骨并列。颜真卿的书法初看不好看，傅山批评他的字如“田中插足的大汉”，而米䒥则说他是“丑书始祖”。但细品味道无穷，又是学习楷书入手的最佳选择，无论用笔用墨，能让人轻松把握，进而能登堂入室。正因为历代有众多大家的批评，才使颜真卿书法列为楷书之颠。而柳公权因其字有骨的特色雄霸唐楷，加上帝王推崇，风靡晚唐。他集大唐所有楷书大家的智慧和成果，站在巨人之肩，摘取果实。他有意以淡拙渗透笔法，以平易参透结体，以古雅参透气韵，从而形成刀劈钢铸的用笔，显筋露骨的结体，成为对唐楷法度的总结。柳公权的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他把欧阳询和颜真卿书法中和了一下，把二人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且非常讨巧，普遍受大家欢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赵孟頫的楷书为何能与法度森严的唐楷比肩？其特色是什么？元代的赵孟頫的书法建树最高，威望最大。他一下子把唐代的禇遂良、虞世南、薛禝等等楷书大家甩到后面，一跃而成为楷书四大家。书法和三国一样，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楷书经过宋迈向元，长久的法度，让楷书没了情感没了自由。机械的笔法，重复的结构，枯燥的章法，荒芜的气韵，千人一面，几乎僵尸化，完全失去了艺术的元素。赵孟頫非常聪明，他借助魏晋古法某些元素和隋朝智永楷书的遗韵，结合自身训练有素的笔墨精神去尽情创造，有意把法度森严的楷书行书笔法杂交和揉捏，这是一种突破。为书写更方便，书写性更完善，用勾勒起对魏晋古法的回忆，这既是一种回归，也是一种创新，来迎得书法大家的认可。终于独创带有行意笔法的“赵体”。他的字有一种流畅美，让人耳目一新。虽有易媚俗之弊，但美出的高度让人难以触摸。赵孟頫是集晋唐之大成者，见解独到，为同时期书家推崇和敬仰。无论从他的历史背景地位和家学渊源，还有他的书法绘画的影响，以及他在书法学术的建树，有目共睹，影响巨大，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神话和奇迹。他善于吸取别人的长处，尤其以温雅秀润，古雅妍美来迷惑人心，人见人爱，让人美到窒息。无论是革新派还是保守派都无可挑剔，在中国书法艺术史上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且无与伦比。虽然赵孟頫的楷书气骨不及宋人，笔墨少了率意。但他能站在元代楷书颠峰成为“中学生字帖”楷书四大家，与唐代颜柳欧齐名，当之无愧。正因为他的字是标准化的升级版，更加便于普及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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