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期,赵国都城,邯郸。
邯郸是河北省的一个城市,很多人打趣说,河北这个省很没有存在感。
现在有没有存在感作者不知道,但在古代,河北却是一个风云际会的地方。
就比如它治下的这个邯郸城,从战国开始,就一直充满了传奇色彩。
邯郸的赵王宫建造的富丽堂皇,蓬荜生辉,邯郸的街道更是星罗棋布,集市更是熙熙攘攘,然而彼时的赵人不会知道,邯郸城的未来,要比他们任何人的想象都要悠远。
在历史的长河中,邯郸不会寂寞,它将会成为曹魏,冉魏,前燕,东魏和北齐的都城,可以说是妥妥的历史名城。
一般来说,一座历史名城,往往也是文化名城,邯郸也不例外,出自邯郸或者和邯郸有关的成语,根据不完全统计,足有1500多条,因此邯郸也被称为“中国成语典故之都”。
而在这所充满了人文气息的城市里,诞生了一个叫做慎到的人。
慎到不是赵人,但他出生在赵国的邯郸。
他祖上是慎国人,世代居住于今天的河南正阳一带。
由于史料的缺乏,我们无从得知有关慎国的一些具体信息,这个春秋时期的国家一直处于一种始建无考的状态。
根据后世一些史书的记载,我们可以得知,战国时,慎国被楚国所占领,处于将亡未亡的境地。
慎到出生就在赵国,他不记得自己的故乡,但同样,他也不认为赵国是他的故乡。
其实,故乡可以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而只是一种情感上的状态,可以是一首歌,可以是一道小吃,可以是一幅画,这种状态只要达到了,无论故乡在哪里,故乡在这一刻,都在内心里。
不过很显然,慎到是没有这种情操的。
(黄老之学)慎到年轻时,赵国正风行“黄老之术”。
黄是黄帝,老是老子,黄老之术,就是把黄帝和老子的思想结合起来。
黄老之术主要有三方面,一是修行,讲究丹道养生,二是经世,讲究无为而治,三是致用,讲究没事儿要搞点小发明。
有很多人认为,黄老之学是一种较为消极的思想,其实,这是不对的。
谓予不信,请看作者的理解。
黄老之道讲究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又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那么很显然,黄老学是十分主动激进的想要把治身和治国联系在一起,这种思想的主观能动性,那是很强的。
至于说消极被动,那是因为,汉初立国之后,统治阶级们弱化了黄老之学的积极性,而只强调它的顺其自然。
慎到也学过黄老之术,不仅学,而且还学成了大师。
以前,齐国有位国君,是田齐桓公田午,在位的时候曾经建立了一个十分有名的机构,名字叫做稷下学宫。
这个稷下学宫,是世界历史上第一所由官方举办的,私人主持的特殊高等学府,学府对外招收能人,只要你能说会道,你有本事,你都可以来这里讲课,来这里做老师,来这里评职称。
当然,在稷下学宫里做老师不仅仅是要传授那些慕名而来的学生们知识,还要经常和同一岗位的其它老师们打PK,相互辩论,在思想的交锋中,碰撞出新的火花。
稷下学宫曾经到访过的牛人,实在太多,如大贤孟轲和荀子,搞变法的申不害...汗牛充栋,不胜枚举。
慎到在赵国学习了知识,很快也跑到了稷下学宫去讲学。
(百家争鸣)一般人去讲学,是学什么讲什么,学儒学讲儒学,学黄老讲黄老,而慎到很有意思,他不仅讲黄老之学,还从黄老之学中研究出了法家的门道。
因此,慎到也被称为是法家学派的创始人之一。
法家,也是诸子百家之一,这是一门提倡以法治为核心的学派,法家名士们所追求的最高理想,只有四个字,那就是:富国强兵。
有趣的是,法家还不是一个人创造出来的,而是一群人摸索出来的。
比如,慎到研究过法家,战国变法第一人李悝也研究过法家,打仗贼猛的吴起也研究法家,改变秦国命运的商鞅也研究过法家,另外如乐毅,剧辛,管仲等人,他们都曾在不同程度上参与过法家的建设。
那谁能成为法家的代表人物呢?很显然,是那个归纳总结历代法学名士,然后集大成者的韩非子。
慎到研究法家的时候,法家还处于初级阶段,尽管这个时候法家还没有什么太大的规模,但并不影响慎到其人的优秀。
法家往下细分,大概可以分成三个门类,也就是法术势。
商鞅重法,所以他搞出了商鞅变法,而申不害重术,术就是阴谋论,所以申不害后来到了韩国,用阴谋诡计对付六国,使韩国得以富强。
而慎到看重的,是法家中的势。
(慎到 形象)什么是势呢?干瘪的学术讲解太过无聊,作者可以用故事来做举例。
慎到在稷下学宫讲学的时候,楚国的太子熊横正在齐国做人质。
楚地偏远,楚人一直被视为蛮夷,熊横的文化水平不高,所以他十分虔诚的找到了慎到,拜慎到为师,在慎到的身上学到了不少文化知识。
熊横的父亲,是楚怀王熊槐。
楚怀王死后,楚国王位空缺,熊横一直想要回去即位。
作为人质,想要回去,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齐国开出的条件是,楚国只有割让五百里的土地,才能放熊横走。
熊横归心似箭,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齐国的要求,齐人这才放他回楚国。
熊横回楚即王位,成了楚襄王,然而他这个楚王干了没几天,齐国就派出大车小辆前往楚国,要求楚襄王兑现承诺。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你可不能反悔啊。
这个时候的慎到,正巧在楚国游历,楚襄王没有办法,只好跑去找慎到请教。
很显然,楚襄王不想割让土地,他想要耍赖皮。
在这位学生看来,自己的老师慎到当年在稷下学宫指点江山强的很,问他的话,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然而,当楚襄王把问题抛出来的时候,慎到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慎到表示,你问我,我也没辙,你还是召集群臣,问问大家的意见吧。
楚襄王略感失望,只好连夜召集群臣开大会。
(商量对策)大司马昭常表示,咱们楚人也不是吃素的,不能人家要地咱们就给,那样明天肯定上热搜,到时候大家都知道楚人好欺负,都来欺负咱们可咋整?所以我愿意领兵防御,坚守土地。
上柱国子良表示,割地这事儿虽然肉疼,但是没办法,因为国君你有言在先,咱们在战国圈里混,最讲究诚信,你要是不给人家齐国土地,到时候齐国出去嚷嚷你是个大骗子,以后谁还会和咱们楚国打交道?
令尹景鲤则表示,给地是不能给的,但问题是不给地齐国肯定要收拾咱们,所以为了以往万一,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光是大司马昭常负责防御我估计不太灵,咱们有必要到秦国去求援。
三位大臣,三种意见,三种想法摆在楚襄王的面前,楚襄王的选择强迫症可就犯了。
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问问慎到的意见。
慎到微微一笑,说出了一句满座震惊的话来:
我认为都有道理,都应该采用。
楚襄王一听,表示慎老师我这都火烧屁股了,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把您的想法说出来吧?
(楚襄王 形象)慎到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他先让大司马昭常领兵坚守楚地,然后又派子良出使齐国,表示愿意割让土地,最后又派遣令尹景鲤到秦国去求救。
在慎到的眼里,昭常,子良和景鲤,就是“势”。
势不是一种思想,势是真实存在的每一个人。
如果慎到需要,那么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势”。
子良到了齐国,齐王相当不满,表示楚国既然愿意割地,干嘛还要派昭常摆出防御的架势来呢?这不纯纯拿我开玩笑呢么?
一听齐王这么说,子良感觉到位,接着拱火:
这事儿我可不知道啊,我就是来进献土地的,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挺来气,所以我认为齐国有必要教育一下这个不守规矩的楚王和不知天高地厚的昭常。
齐王一听得了,你们楚人都反水了,我还怕什么?于是立刻起兵,开始征讨楚国。
而就在这个时候,景鲤已经成功游说秦国出兵帮助,所以齐军刚到楚地,就碰上了秦军。
有读者说,秦人也不是救火队员,凭什么义务帮助楚国?
您还别说,往回退三百多年,当年楚国被吴国灭亡之际,楚国大夫申包胥跑去秦国救援,秦国还真就无偿帮助楚国复国了。
所以,如果你问我为什么秦国愿意出兵帮助楚国,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传统艺能。
常年生活在函谷关外的秦人,战斗力不可小觑,秦人又放出话来,表示楚国哥罩了,你们齐人要是敢动楚国,你就等着挨收拾吧。
昭常在前,秦军在后,齐军没有办法,只好望关兴叹,悻悻离去。
慎到这么一顿操作,不废一兵一卒,成功保全了楚国。
而这,就是“势”的威力。
(法术势)在这个例子之中,无论是楚襄王,还是昭常,子良,景鲤,抑或是齐人和秦人,都成了慎到的“势”。
单一的“势”,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当慎到把这诸多的“势”结合在了一起,就变成了这位法家名士手中的最强武器。
他用一股“势”结合另外一股“势”,用一股“势”来制约另外一股“势”,他让所有的“势”相互影响,相互掣肘,相互改变,整个时局,就都会被“用势者”操控。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
所以,作者以为,所谓“法术势”中的“势”,不是权势的“势”,而是形势的“势”。
什么形势?
答曰:天下大势。
被君王所倚重,就要全心全意,宵衣旰食,粉身碎骨的报答君王,即便身死族灭,死无葬身之地也在所不惜,这是战国以来法家学派的宿命,如商鞅和吴起,就是最好的例子。
然而,史书却没有记载慎到的结局,他的人生随着他的“势”轻轻的消失在了历史的轮毂之中,不过很显然,他并没有彻底消失,翻开他的著作《慎子》,他一生之言行语录仍然历历在目,字里行间,还都保持着,千年之前的样子。
势不会死去,因为你我都是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