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是唐代著名的大书法家,以草书见长,被尊称为“草圣”。据说,张旭写草书时,先喝得酩酊大醉,脱帽露顶(在当时是很不礼貌的事),狂奔大喊。然后,索笔挥洒,有时甚至以自己的头发作笔,蘸墨疾书。他清醒之后,连自己都很惊奇,怎么能写出这么帅气的草字。
据《新唐书》记载旭,苏州吴人。嗜酒,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笔,或以头濡墨而书,既醒自视,以为神,不可复得也,世呼‘张颠’。”
如果这段记载属实的话,我推断张旭的所作所为有可能是在几个要好的朋友中间展现的。因为,人在公有空间活动时,满脑子都是无形的习惯和有形的规则,举手投足均受到习惯与规则的制约,不可能“脱帽露顶,呼叫狂走”。
只有在私有空间,天高皇帝远,窘束减弱,几个知心朋友相处于斗室之间,借酒助兴,才可将其纯熟的才艺得以淋漓尽致的发挥和展示。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一诗中赞张旭道:
张旭三杯草圣传,
脱帽露顶王公前,
挥毫落纸如云烟。
三句诗真实地概括了饮酒中张旭的放纵与才气。
酒是助兴之物,醉酒之后,不能自持,言行举止,思维想象,都异于常规常法,于是能创新、出奇,能使心神驰奔于独异的境界。不仅如此,狂醉之中,酒助胆气,豪情更壮,悲痛更深,气势更盛,从而能导出在公有空间不能也不敢说的话语,裸露出不合常规常法的举止。张旭之狂草,率然游走,淋漓倾注,心驰神往,迅疾骇人。
如果没有酒的作用,是难以做到的。饮酒使张旭致醉,致醉才使张旭意态飞动,豪情四溢,笔法纵恣,结构变幻,受压抑的潜意识如火山般喷薄而出,真情跃然纸上。正是这种自我个性无拘无束地张扬,才使他达到了无人企及的独具风格的艺术境界,留下千载不朽的“草圣”美名。
醉,并不能使所有的人都写出狂草来,只有张旭式的狂放性格与人品修养,才有张旭式的“狂草”。看来饮酒致醉,醉对世人是不公平的。
张旭的草书虽有“醉”的作用,但从根本上讲,还在于他平时的揣摩练习,生活中的观察领悟。他曾说:“始见公主担夫争道,又闻鼓吹,而得其笔意,观倡公孙舞《剑器》,得其神。
”由此可知,他的草书达到出神人化、炉火纯青的地步,是受到了一位公主与担夫在路上争道,公孙娘子舞剑的启示。后代书法家对他人的书法作品都能指出瑕疵,唯独张旭的草书,被视为神品,“无非短者”,找不出毛病。而在此基础上,能够从更高层次上心领神会张旭草书的,在唐代只有崔邈和颜真卿。
李白的诗歌,裴曼的剑舞,张旭的草书被唐人称为“三绝”。可见张旭在盛唐时期,就已是名满天下的大书法家了。
唐代诗人李颀曾写过一首五言古诗《赠张旭》,描绘了张旭书法的精深造诣,并活画出张旭这位“草圣”的放浪不羁,睥睨天地的风采,可看做是一篇形象生动的人物小传:
张公性嗜酒,豁达无所营。
皓首穷草隶,时称太湖精。
露顶据胡床,长叫三五声。
兴来洒素壁,挥笔如流星。
下舍风萧条,寒草满户庭。
问家何所有,生事如浮萍。
左手持蟹螯,右手执丹经。
瞪目视霄汉,不知醉与醒。
诸宾且方坐,旭日临东城。
荷叶裹江鱼,白瓯贮香粳。
微禄心不屑,放神于八绂。
时人不识者,即是安期生。
诗里告诉我们,张旭这个嗜酒狂放的人,每当兴致高昂时便对着洁白的墙壁作书,挥笔疾如流星。而他住的房子却四处漏风,院子里长满了荒草,家里什么也没有,生活上的事满不在乎。你看他左手拿着蟹螯下酒,右手执着炼丹的经典。
瞪着眼睛仰望天空,不知自己是醉还是醒。他视功名富贵如浮云,不把当官的那点微薄的俸禄放在眼里,而是放神于宇宙之中。不认识他的人差点把他当作神人安期生了。
高适在《醉后赠张旭》一诗中赞道:
世上漫相识,此翁殊不然。
兴来书自圣,醉后话尤颠。
白发老闲事,青云在目前。
床头一壶酒,能得几回眠。
诗僧皎然曾于张旭交往中,亲眼目睹了张旭酒后狂草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在《张伯高草书歌》中写道:
有时凝然笔空握,情在寥天独飞鹤。
有时取势气更高,忆得春江千里涛。
阴惨阳舒如有道,鬼状魑容若可惧。
黄公酒垆兴偏入,阮籍不嗔嵇亦顾。长安酒榜醉后书,此日骋君千里步。
诗,难免有夸张之处,但诗里必定含有张旭的生活影子在。韩愈对张旭的草书也大加赞赏:“张旭善草书,不治他伎,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故旭之书,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
以此终其身,而名后世。”(《送高闲人序》)
上述诗也好,文也罢,都可看作是那时的文人对张旭醉后狂草作品的研究和评价,人们赞美“醉草”,正是唐人追求狂放自由精神的一个缩影。
张旭不仅是千古独步的书法家,而且擅长七绝,如“纵使清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之句,都独具特色,饶有画外之深趣。
可是至今,我们只知道他是唐开元天宝年间的活跃人物,却不知他生于何时,死于何处。不过这都无关紧要,有“草圣”的美名,“颠张”的狂放,也就足够后人品啧了!
张旭的传人,“和尚”书法家怀素,也以“狂草”在唐代显名。相传他练字秃笔成冢,并广植芭蕉,以蕉叶代纸练字,因名其居所曰“绿天庵”。
好饮酒,兴到运笔,如骤雨旋风,飞动圆转,虽多变化,而法度具备。其狂草继承张旭,有所发展,“颠张醉素”对后世影响很大。世存书迹有《自叙帖》、《苦笋帖》、《论书帖》等。唐代诗人任华作有《怀素上人草书歌》长诗一首,诗中写道:“骏马迎来坐中堂,金盆盛酒竹叶香。
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已后始癫狂。一癫一狂多意气,大叫一声起攘臂。挥毫倏忽千万字,有时一字两字长二丈……”酒使这位僧人书法家的才艺发挥到极致。他与张旭都是以醉酒挥发天分的草书艺术家,是唐代“狂草”的双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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