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旧梦(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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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草凄凄,尘土飞扬。西风骤紧吹得人面部生疼。这里刚刚遭遇兵戈,除了一座小丘上插着一面被烧得残破不堪的大旗,一望无尽的平原上尽是惨烈的景象,一场兵戎相见让这里像极了人间地狱。一个身着兵服的老者躺在地上呻吟了半天,挣扎着缓缓坐起,用手擦了擦被血糊住的脸,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间老泪纵横,眼前已经没有了一个活人。他张着嘴,已经哭不出声音,四下里望去,无不是这样的场面,他双手拄着地低下头浑身抽搐一般,悲怆的道一声:“我儿啊,我儿啊......”无法可想,父子都参了军。但如今只剩下了老父在荒凉无尽的地方无声的哭诉......

   成与败之间的转变,就悠悠岁月长河而言不过是是一回首间而已。成则坐定江山,享有万民之膜拜的无上荣光,千百年来,世人无不幻想着生之如此;反之,败则四面楚歌,转瞬就被无情的抛进了历史荒漠中,古往今来又莫不如此,前人在历史远端力争是非成败,后人远望那里,空留唏嘘。应和他们久远的回响在昏黄的历史书签上的无声的呜咽......

   自黄巢,高仙芝农民大起义开始,唐朝真正的走向了穷途末路,世言兵家不幸诗家幸,流离失所的遗老遗少,转回首,夕阳红尽处,悲言是长安。只是这份幸事的代价太过凄惨。朱全忠挥戈直捣帝都,结束了苟延残喘的唐王朝,却又以一莽夫的智慧将天下带入大乱,惹得各路诸侯群起争夺天下。一时间,战火频仍,烽烟四起。唐亡后,藩镇割据局面由各据一方转为建立各自的朝廷,由此争权夺位的历史闹剧轮番上演。其中南方的南闽政权建立后,由于连年战乱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福建长乐人陈岳人集结贫苦百姓,揭竿而起,反抗南闽暴政,一时间苦难士绅百姓纷纷响应,几年时间陈岳人就占据数处军事要地,继而称王,建立陈国。即位的陈岳人便求天下名士,邀天下好汉共创大业,一些江湖中人感其义举,数次助陈岳人打败闽军,但其时江湖中人名节为重,并不贪恋富贵,因而拒绝在陈朝为官。为此,陈岳人食不甘味,寝不能寐。他当然知道这些江湖人士忌惮魏晋时期名士多有惨遭屠戮的下场,因而对当下天下大势颇有顾虑,一番深思熟虑之后,陈越人终于下定决心效仿刘备三顾茅庐,亲自诚邀江湖中威名远播的一代侠士袁慕山。那袁幕山少年英才,嫉恶如仇。在江湖上行事向来侠义为怀,颇得江湖人士尊重。袁慕山本无意过问天下纷争,又因曾受一位前辈临终所托照顾其后人,一度拒绝了陈越人的力邀。但是陈岳人数度恳请极尽低声下气,并对其晓以大义,劝他以天下百姓为重。终于袁慕山年少气盛,为其诚意所感立志建功立业,决意甘为江湖人所不齿入朝为官以解救天下黎民于水火。那袁幕山所照顾之人是一女子,本名张朝兰,不久前家中蒙难,幸得袁慕山搭救而免于被灭门。但其心怀大仇,不顾袁慕山劝阻数次欲找仇家报仇,但她毕竟是一柔弱女子。袁慕山苦苦相劝方使其暂消了报仇之念,当日袁慕山向她说了自己的决定,张朝兰为其大义所感,决心与其一同入朝。但一时间江湖上都传闻陈越人许以袁慕山高官厚禄终使其心动而抛却江湖气节,因而在江湖上袁慕山不免名声被有所诋毁,但每听闻这些事时,他都置之不理,一心辅佐陈越人治理陈国,每遇大事便即共商解决,如此陈国尽显大治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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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然间数载已过,然而天下纷争之势愈演愈烈,陈国在重大国之间形势极为不利,即便袁慕山数度率军击溃敌军,但陈国却日渐式微,其时陈朝内乱已起,朝中奸臣赵准独揽大权,暗中陷害袁慕山诬其通敌,并在江湖上放言袁慕山觊觎皇位,意欲谋反。使其成为众矢之的。袁慕山大怒入朝与之理论却已觉查不再受陈朝重用,而陈岳人每日介借酒浇愁,对国事亦日渐荒废,袁慕山苦劝未果,也对陈国失去了信心。

   某一日,风雨如注,袁慕山在自己的府上举杯冥思,心有所感。两年前,张朝兰对其倾心,嫁与袁慕山,眼下生有一女袁若玥,至此时袁慕山在妻子身旁看着抱在她怀中的若玥默默不语,张朝兰猜得到袁慕山的心思,低着头看着若玥,从颈上摘下一块绿色的玉佩,喃喃道:“我娘在我小的时候,就把这块玉佩给了我,他说爹爹在江湖上时时刻刻都有凶险,谁知道哪一天就会丧了性命,她说这块玉佩能保一人平安,因此就给我戴上了,没想到最后真的就剩下了我一个”张朝兰含着泪将玉佩戴在若玥的颈上,袁慕山看着张朝兰,心下不禁愧疚,轻轻抱住了她。张朝兰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无论怎样我这一生都不悔恨跟着你,我只求让咱们的孩子平平安安!”袁慕山终感时事弥艰,已非一己之力所能左右,如今朝廷对他来说又凶险直至,不由得有些心灰意懒,心下遂决意解甲归田,从此不再过问天下之事。

   当晚,袁慕山与妻子打点行装,赶着入夜乘马车出了皇城,他终究还是担心着赵准会对陈越人不利,一路上犹犹豫豫并不快赶马车,可回过身看着妻子女儿,又觉得不能再让她们面对着许多凶险,心中一定刚欲大喝着赶马,孰料突然赶上一队陈军胡乱的喊着“前方的马车站住”,袁慕山正欲感叹自己当初入朝为官之决定,果然有人前来追杀,忽见来到近前的陈军中出现朝中陈岳人身边的宦官廖公公,但见他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孩儿,正是陈岳人的独子陈方平,廖公公趋步上前涕泗横流,跪倒在袁慕山面前。袁慕山大惊,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廖公公一五一十的告诉袁慕山,陈岳人已然身中赵准所下剧毒,时下正封锁消息,害怕赵准即刻发动宫廷政变,原来陈岳人已发现赵准居心叵测,但为时已晚,为避免袁慕山惨遭陷害,不得已授意身边宦官宣称朝中已不再信任于他,使其决意离开是非之地,袁慕山内心大恸,廖公公言道陈岳人授意于他恳请袁慕山收留独子陈方平,袁慕山正信誓旦旦要保护皇子之时,远处顿时马蹄声呼啸而来,众人再要夺路逃走已然晚矣,袁慕山将陈方平接过,廖公公哭喊道:“大将军一定给皇上留下后人啊!”话音甫落,一箭从后面飞来,正穿后心!那陈方平刚才正熟睡着,突然被正惊心动魄的人喊马嘶声惊醒,吓得嚎啕大哭,而袁慕山身后的马车里,他那比陈方平还小的女儿也正自哭个不停,情急之下,袁慕山也顾不得去挡身后雨一般的飞箭,跳上马车冲身后那一队人马大喊道:“挡住他们,保住小皇子!”那队陈兵闻言回身向追来的众兵杀去,袁慕山料定追兵势众,嘱咐妻子抱住两个孩子,自己则跳上车辕,勒紧缰绳大喊“驾”字,那马吃紧长嘶一声离弦之箭一般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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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慕山把马车赶得飞快,但很快身后流箭便即呼啸而过,不一会儿就见几匹快马赶了上来,袁慕山一手持缰,另一只手从马车内抽出一杆长枪,多年的疆场生涯实际上并没有如何将他的绝世武艺用上,毕竟疆场与切磋武艺有别。然而此刻,袁慕山挥动长枪,顿觉多年前的江湖霸气回复身体,那几个追上来急着邀功的陈兵实在未料到各自眼前只觉一晃,便即支持不住人仰马翻,饶是追上来的人马越来越多,那袁慕山长枪左右开弓,顷刻间数十人尸横就地,但袁慕山知道,再这么跑下去怕是只有被杀或者被擒的结果了。这么想着忽听车内一声惊叫,袁慕山大惊知道是张朝兰的叫声忙问道:“你受伤了吗”虽有呼呼过耳风声,但袁慕山还是听得见张朝兰忍痛说话的声音:“我不碍事的!”袁慕山虽然担心但也绝不能下车去探问,略一皱眉,也只能不停的赶马了,再纵马驰奔一会儿,眼前忽现沟壑纵横之地,袁慕山大惊,料想马车在这里肯定要滚翻的,便转身向后望去,兀自庆幸,陈兵已被他甩开了一段距离,随即袁慕山跳下马车,掀开车帘看去,不禁惊呆了,两个孩子兀自哭个不停,只是他的妻子张朝兰用身体护着两个孩子但是自己已然中箭身受重伤,在车内奄奄一息了,袁慕山抱出张朝兰,浑身颤抖着。张朝兰眼光转向她的孩子,又看了看袁慕山,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照顾若玥,别让她涉足江湖”袁慕山流着泪紧紧抱住她......

   袁慕山回想着张朝兰是他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时结识的,当年江南漕帮被官军围攻,行将覆灭,袁慕山暗渡江南单人匹马杀了官军大将,救下身负重伤的漕帮帮主,但那帮主已然不治,临死前将女儿张朝兰托付于袁慕山,起初那张朝兰只想着报仇,并不如何接受袁慕山的恩义,但直到某一日,袁慕山决意抛开江湖名声而为天下百姓举义事时,终于为袁慕山傲然侠气所震撼,从此决定终生跟随这位真正的江湖大侠......

   此刻,张朝兰半闭着双目,亲切的看着眼前这位拼死保护皇子的夫君,只觉得此生实在没有什么遗憾了,更何况此时此刻她就要死在最敬慕的人的怀中,她想,若要说这一生还有什么点滴的遗憾,她唯有希望不要生在这乱世之中。是的,她自幼就生活在担惊受怕的环境里,每时每刻都会提心吊胆,然而那最担心的结局还是发生了,为此她以沉痛的心情埋住心里的仇恨,伺机为那个让她留恋的家人报仇,可她又怎会不明白,她的力量何其渺小,报仇云云无非是让自己为活着留个支撑。直至身边这个袁慕山的出现忽然让她那饱受乱世摧残的内心找到了依靠,她多么想就此遁世,在深山老林里度此一生啊。然而这就是乱世,人的命运是无法自己掌握的,她想着是否下辈子还会和这个人在一起呢?是的,也许她在想,在想着有一天能够平静的生活,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她的眼光迷离了,终于再也听不见夫君到底在对她喊着什么......

   袁慕山浑浑噩噩的放下妻子的身体,恨恨的朝着远方陈军追来的方向看着,内心激荡,倒转长枪狠狠地插入脚下的石头里,紧接着走向马车抱起了两个孩子,再不犹豫,向着沟壑深处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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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已然来临,袁慕山抱着两个孩子,在坎坷不平的路上走得好不辛苦,依稀听得清远远的地方陈兵在大声的叫骂着。或许是过于疲惫,两个孩子都已睡熟了,袁慕山望望前路,心中盘算着不远处应该就是临都的岳阳河了,而过了岳阳河就快到南唐的地界了,这么想着袁慕山加快了脚步。虽然连夜奔逃,滴水未进又血战陈兵,已然让这位定国支柱渐觉体力不支。但眼下正抱着陈国皇子,局面又凶险之至,万一赵准大军赶上杀了这陈国唯一血脉,那他袁慕山可真就无颜面对辛苦创建陈国的皇上了,当下他也顾不得自身安危,几个纵跃后,摸着一条羊肠小道,将身后追捕的陈军甩得远远的。

   东方天色渐明时,岳阳河边寂寂寥寥,袁慕山一脸疲惫的走上一处高岸,不由得呆了,宽阔的河面除了水船的影子也看不见,“这河里难道连打渔的也没有吗?”袁慕山正感失望时,蓦的瞥见近处一条不起眼的渔船靠在岸边的岸石上,袁慕山再不迟疑从高岸上跳将下去,见那船早已破败不堪,想是主人久已未打渔,不再多想,袁慕山抓起船桨用力一撑,那船顿时驶出两三丈远,岳阳河面甚为宽阔,袁慕山一眼望去心下焦急万分,企盼顺利到达对岸。哪料想再转过身去,无数陈兵早已赶了上来,一个身着锦袍骑着高头大马老者,正指着河面号令众兵向河里放箭,袁慕山认得出来那人正是赵准,便站起身喝道:“奸臣,但叫我袁慕山活着,总有一日我非要了你的狗命”

   岸边赵准听得清楚,手摸着寸余的胡须,呵呵笑着:“为这昏君卖命,怕是你这袁大将军此生一大败笔,为兄本不至于对你赶尽杀绝,但你手中那可是皇子,不得已我必须要斩草除根,老朽这好人做不成了!”话音一落,挥手示意放箭,顿时,河岸上无数支箭羽飞向袁慕山的小船,袁慕山怒极,挥动船桨,拨开数支来箭,但心下却已然绝望,心道:“今日看来就要战死于此,罢了,唯一死以向先帝谢罪吧”他正奋力抵挡来箭之时,一箭突然斜刺射了过来,袁慕山手中正抱着皇子,也来不及再去拨开来箭,顺势一躲,终究差了一步,肩头立时中了一箭,正听得岸边有人大喊:“他中箭了,快射!”但话音一落,众陈兵中忽然乱作一团,袁慕山正自俯身在船中决意以身体护住两个孩子,忽觉来箭缓了许多,他一只手撑着船桨抬头望去,不禁为之精神一振,眼见岸上正拼杀的激烈,原来又来了一队陈兵,冲乱了赵准所率陈兵的阵势,众人自然回身抵挡,再无心理会河中之人了。袁慕山好不庆幸,当即欲撑浆远去,忽听岸边有人叫道:“大将军,保住皇子,他日复国,老臣可死矣”

   袁慕山惊回首,听声音正是昔日同朝老臣兼至友庄克定,见一个身披坚执锐的老者奔进水里不顾身后箭雨飞来,袁慕山抱着肩伤处背负着两个孩子,跳下船来。庄克定老泪纵横,一把抱住袁慕山,颤声道:“皇上驾崩了,大将军啊,这赵准狗贼通令全城围捕你,道是你擒住皇子意欲篡夺皇位”袁慕山大骂赵准奸贼,庄克定急道:“眼下是能让小皇子平安逃脱,大将军赶快上船,对岸就是南唐境内,量他赵准也不敢在那里太放肆,我一把老骨头了,今日就和家里的人与他们决一死战!”见袁慕山身后竟抱着两个孩子,才想起其中一个是袁慕山的女儿,有些犹豫的道:“大将军,两个孩子你能担保保护的了吗?”袁慕山看着庄克定不明所以,庄克定拉着袁慕山的胳膊急切道:“大将军,此时此刻,保住皇子才是最重要的啊!老臣的家眷已经全部遣散了,听说大部分已经被赵准这狗贼抓住杀了!”袁慕山愣在当地,忽听岸上有人大叫:“别让袁慕山这反贼逃了!”袁慕山忽然心下一横,将女儿抱着交到庄克定一脸惨然的道:“抱着若玥,假冒皇子,咱们分两路逃!”庄克定一惊,一脸泪痕的跪下,接过袁若玥,再不言语,回身喝令身边跟来的人抵挡住陈军,抱着袁若玥在众人的掩护下转过岸边高崖,回身对袁慕山大喊:“大将军放心,我会保住小皇子的!”正向河里射箭的一众陈兵听闻此言赶忙回身去追庄克定,袁慕山登上小舟,看着怀中的小皇子陈方平,心中凄楚,用力撑桨,那箭雨再也无法追赶到他了袁慕山向着远处心道:“庄兄放心,袁慕山一定抚养皇子成人”他泪眼迷蒙,也不知为了妻子女儿还是这陈国的结局。想那庄克定当年身为一方名士与自己在江湖上相识,后在自己的劝说下同时入朝为官。数年间,克己奉公,日夜操劳,眼见陈朝衰落,时常与自己饮酒诉苦,话到尽处又总是以解救天下百姓自勉。决意身死以报此生之志!哎!袁慕山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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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克定逃过高崖,抱着袁若玥,身子老迈的他在附近山路上亦步亦趋,极其费力,身旁跟着他的几个家丁,不时的要替他保住孩子,庄克定都拒绝了,有些悲切的道:“老家伙此生唯重义字,一定为袁兄保住这孩子”他带领的几百人早在河边被赵准所带的陈军杀得不剩几个了,此时虽口中声称要保住袁慕山血脉,但当此时此景庄克定心下也清楚,如若不能保住这女娃,那么自己也会自杀以谢袁慕山,以谢陈国的。众人一路逃到一处山顶,身后的陈兵集结了无数,早将山顶围住了,那些个家丁随时抵挡着射上来的箭羽,不时有中箭倒下的,转瞬众人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庄克定眼望身前万丈深渊,回身看着不由得凄然一笑。忽地一箭正中胸口,他有些站立不定,勉强靠在一处凸石上,想着陈国实际已亡,想着自己也已家破人亡,眼见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箭射杀,一个个中刀倒地。再次回过身望着身后的悬崖,几个陈兵早已杀到近前,庄克定伸着老迈的双腿踢翻了几人,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前来护着他的家丁那里还有力量抵住陈兵,瞬间就剩下了庄克定一个人抱着一个小女娃了,陈兵瞬时压了上来,留给了他身后的悬崖,庄克定紧着挪着身体匍匐到了悬崖边儿上,袁若玥在身下被压得高声大哭,脸上沾满了庄克定吐的血,庄克定半躺在悬崖边,不再理会身后的陈兵,目光望着远方,痴痴的道:“大将军,保住小皇子,老臣对不住了,唯有一死以谢罪!”说毕,一手抱着袁若玥,另一只手用力一撑,纵身跳下了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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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日,袁慕山来到了南唐境内,为避免被人认出,他并不进城。只是在山间野店里住了下来,只是那店里的人见了一个中箭的人,颇觉害怕,袁慕山想到这里山间野店,也不去理会。傍晚时分,袁慕山向店小二要了一些自备的草药,忍了剧痛拔出箭来,又上了药,用布裹住。看看放在床边的小皇子,才想起他们俩天没吃东西了,于是叫来店小二,吩咐取些汤水来喂了小皇子,这些停顿之后,袁慕山才静了静心,想着今后该怎么办,长夜漫漫,这个昔日享誉江湖的大侠却在辗转反侧。今日庄克定战死前分明叮嘱于他力图他日复国。“哎!复国!”袁慕山心情异常沉重,多年前他开始了独身一人闯荡江湖,多年后的今天,没有想到又只是自己一个人了,那么,他闯荡江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也正是此时此刻袁慕山内心所不解的,其实他不解的又何止于此呢!为什么世上要有这么多的杀戮呢?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会如此的频繁呢?他想到了张朝兰,想到了女儿,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人生在那时就很该知足了,他忽然意识到人生大概就应该是为了情而活着吧。可如今,他不得不痛苦的感叹现实让他如此可悲可叹,他没能取得天下人的理解,他没能功成身退,没能保住先皇的性命,甚至连妻子女儿也保护不了,不禁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得太过可笑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陡见门前黑影飘过,袁慕山心里一惊,当即坐起身来,忽然房门大开,一齐拥进数人来......

   袁慕山伤口处因刚才猛地坐起,忽感疼痛,忍不住哼了一声。那几人一身黑衣都蒙住了面部立在门前,站在前面的一个膀阔腰圆的家伙,操着南唐方言,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罢么,我道是闻名天下的袁大侠有多么厉害,这不也混得一身是伤?!”后面几人附和着似的哄笑起来。

   袁慕山忍着肩头疼痛,站起身来盯着几人道:“各位好汉,袁某人大概并不曾开罪,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贵干?”那为首的蒙面者嘿嘿冷笑道:“告诉你,老子得到消息你们陈国已经天翻地覆了,都道是你拿了藏宝图逃了,好在岳阳帮不是吃素的,把你给逮着了。”

   袁慕山一愣:“藏宝图?!各位怕是误会了,袁某人不曾有什么藏宝图。”

   那人也是一愣:“没有?!”江湖人凡是知道袁慕山的都曾了解其为人素来光明磊落,因此他说并没有藏宝图到让那些蒙面人有些吃惊,但随即,那为首的冷笑一声:“你贪图做官,难道就不会贪了藏宝图?!赵准可都告诉江湖中人!今日爷们儿也不黑吃你,你把藏宝图留下,爷们儿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

   袁慕山心里一凛,暗道:“赵准为捕杀自己,要使计借江湖人之手了”他心中明白今日若不将这几位打发了,恐难脱身,随机应变道:“赵准是大奸臣,岂会让你们享这富贵命?!”

   那为首的怪叫道:“谁不知你袁大侠专会敛那银子又多又纯的活啊,你难道没有钱,糊弄你老子呢吧”

   袁慕山怒道:“袁某奉劝各位尽早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他知道再跟这些绿林无赖讲理也无济于事。

   那为首的不耐烦了:“妈的,夜长梦多,老子们要围攻你这江湖大侠了,没有藏宝图,他日也要扬名了”说罢从身上抽出一把鬼头刀,向袁慕山砍来。袁慕山心中笑苦,他知道这几人是看到他的身上有伤了,但见那人招式,心中略宽,对方显然不会什么武功!大概急着发财,也没邀来许多帮手。袁慕山的长枪被他扔在了半路上,但眼下赤手空拳对付几个倒也不必太费周章,那几个蒙面人一起扑上,只是袁慕山闪避了几下便空着手拍死了两人,剩下几个眼见敌人功夫了得,却也并不惧怕,原本这些人就是过惯了打家劫舍的营生,时时提着脑袋过活,死人又有何惧怕,便更加不要命似的冲上去。袁慕山见那几人来势过猛,倒也谨慎起来,抓住一人肩膀便欲顺势用另一只手拍下,岂料,自己肩部还有伤势,这一掌拍下,便觉用力不足。手下那人大难不死,便急欲挣脱出去,手上的刀拼命乱砍,袁慕山冷不丁察觉自己还有伤势,正吃惊之余,一时分心,正被那蒙面人乱刀砍中腿部,大惊之下袁慕山猛使劲力向前一推,那人肩胛骨立时喀喇一声被震碎,随即身子直飞出去,余下两人看着同伴头部正中门框,脑浆迸裂而死。终于慌了神,大叫一声先后奔了出去......而那床上的小皇子早已惊得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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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慕山腿部伤得极重,不禁跌坐在地。那店里店外早已慌乱起来,有人大声叫嚷着:“杀人啦!”,店主急得嚎啕大哭,央着店小二到楼上看看,那店小二倒也胆儿大,畏畏缩缩的竟上了楼来,在袁慕山的房门前立住不动,颤抖着说着:“真死了人啊!”见袁慕山委顿在地,直盯着他不说话。店小二慌了神,叫道:“大爷,您...您...”

   袁慕山知道此地在不宜久留了,冷冷道:“附近的山路在哪里?”那店小二“啊”了一声,颤着手指着右手侧道:“出...店门往那儿走”

   袁慕山硬撑着缓慢站起身来,走到床边,拉过床单撕碎了缠在腿上的伤口处,抱起两个孩子,在众人惶恐的眼神里消失在夜色中......

   只是袁慕山伤得过重,走到山上的小路时,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抱着小皇子就仰头栽倒......

   再醒来时,袁慕山已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口中渴得要命,但又不时觉得有水进入喉咙,迷迷糊糊的又不知过了多久,袁慕山突然记起了小皇子,眼睛突然睁开。就见自己头上被屋宇遮着,才知道自己以在屋子内了,

  袁慕山感觉头部昏昏沉沉,勉强支撑着坐起身来。这才定了定神环视了一下四周,屋子里的布局摆设让他觉得似乎像是道观,多年的江湖阅历让他随即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只是这里俨然又有一种世俗之外的气质,屋子甚是清凉,不时会从门外吹进一股摄人心脾的风来,连日来躲避追杀,袁慕山早已疲惫不堪,而此时此地忽然让他那郁结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爽。可是忽然袁慕山心里一惊,那两个孩子呢?他揪紧了神经,站起身慌忙跨出门来,一幅田园景象顿时映入眼帘,远处群山毗连,飞鸟鸣叫之声悦耳动听,这幅美景瞬时间竟让他忘记了两个孩子。待袁慕山回过神来,忽听远处吟诗声声“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诗文念罢,随即念诗人清朗一笑,又道:“居士伤势应该并无大碍了吧!”

   袁慕山一愣神,心道:“莫非是他救得我?”念及此时,念诗人已来到他的面前,须眉朗目,一身青衣道袍,数寸长的清须在微风中微微飘动,带着慈祥的微笑看着袁慕山。此时袁慕山再不怀疑,长揖到地:“多谢道长搭救之恩”

   那道长微微颔首,谦道:“哪里,出家人慈悲为怀,老道也只是做了该做的”

   袁慕山再次作揖道:“在下伤势已有好转,不便再叨扰了,不知那孩子?”

   那老道点点头:“也好,那孩子我叫小童去照看了,先下我就带你去看看,只是就居士的伤势来看,似乎有人故意为之,是仇家吗?”

   袁慕山叹道:“在下受故人重托,为避仇家,才逃到唐国境内,不想还是差一点辜负故人”

   老道转回首,冲着山下道:“中迟,把孩子抱来”那声音不大,听着让人很是舒服,袁慕山内心忽的一动,没想到老者内力很是浑厚,不禁再次打量了一番,猛然间出口:“岳山道人!”那老道微笑着点点头:“想不到老道的名字还有人知道!”

   袁慕山知道,眼前的老道在二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因其在岳阳一带创立正一观,旨在救济受苦百姓,颇受天下人称道。又因其武艺精湛,却又不好名利,乐于行走大江南北,多年来,很少有人知道其行踪,只因其家原在岳阳多山之地,遂被江湖人称之为“岳山道人”,其真实名讳其实并无人知晓,而袁慕山也只是从江湖人口中才了解了些许此人的事迹,此番邂逅内心颇有惊喜之感

   袁慕山笑道:“前辈不知,江湖人早已将您视为神一般的人物,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岳山道人道:“出家人最忌为名声所累,老道原意只为做些善事,在江湖上成名实非本意,居士请歇息片刻,你的伤实际上并未痊愈,小童马上就会上的山来。”

   袁慕山初时还小心翼翼,怕被人知道自己身份,现在倒没有了这份担心,听岳山道人如此说,便作揖谢了。

   移时,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抱了一个孩子上了山,口中兀自逗趣道:“好孩子,别哭,一会给你们买好吃的”

   岳山道人立在一旁笑着说道:“看见孩子,看把你乐的”

   那小童道:“师傅,整天跟你在山上也没人跟我玩儿,我当然寂寞了,现在有两个孩子来我好不容易暂时不寂寞了,你还取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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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山道人面含微笑,向袁慕山道:“把孩子给这位居士吧”小童嘟囔了嘴看了一眼袁慕山,又看看那孩子,眉清目秀的十分招人喜爱,故而并不情愿的来到他跟前将孩子给了袁慕山,袁慕山怕伤口疼痛缓缓站起身来接过孩子,见孩子的襁褓已经换过便道:“多谢了,我一个粗汉子,这几天也没顾上给他换洗”那小童见袁慕山诚恳,也道:“我师父常说,帮助人是积德的事”说着还洋洋得意的冲岳山道人办了鬼脸。三人都是一笑,忽然小童像是想起了什么忙道:“我差点儿忘了,在洗他的襁褓的时候,感觉里面有什么硬东西,我就拆开看了看,发现了一张羊皮纸,还画了奇怪的图......”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纸来,袁慕山和岳山道人对望一眼,从小童手上接过羊皮纸来细细观瞧,只见上面画了连绵起伏的群山,松柏幽翠,一条涓涓溪水从群山中流泻而下,山脚下画着一个男子,面目并不看得清,却跪在一处墓前用手接着流泻下来的水......

   袁慕山看罢,心里不解,他知道自己识字不多,对画意之类更是不通,便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岳山道人。

   岳山道人也是眉头微皱,并不言语。良久,看着远方微微出神。

   袁慕山不知岳山道人何意,刚欲再次询问,却见岳山道人面有怒色的转身盯着袁慕山道:“你是什么人?”

   袁慕山一愣道:“我......”

   岳山道人冷冷一笑:“不必说了,其实我早该猜到的,你是袁慕山,袁大将军!”

   袁慕山怔在当地,片刻才道:“在下正是,若非在下有难,在下其实不必隐瞒道长......”

   岳山道人道:“看来造孽的终究难逃报应,袁慕山,你手握藏宝图何以还抱着陈家的皇子啊”

   “藏宝图?!”袁慕山不由得呆了,难道那张羊皮纸就是藏宝图,他实在是彻底被这件事弄得不知所措了......

   袁慕山看着几欲怒发冲冠的岳山道人心下却为其凛然正气所折服,但越这样想,心下越有怆然之感,想着几年来心里的委屈,一时间胸臆难平,不禁长叹一声,神色间给人以无限凄凉之感。

   岳山道人在一旁自然难以猜度袁慕山心里所想,却对他那一声长叹感到惊异,老道思忖片刻盯着袁慕山问道:“你当年随陈越人入朝为官,到底有何居心,难道不是为了高官厚禄吗?还有,这张图大概就是江湖上近日盛传的藏宝图吧,你又怎样解释?”

   -----待续

标签: 四面楚歌的历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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