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偏爱那些阴冷灰暗的色调,一棵枯树一汪秋水一块孤石还有一截断墙总是能触动我的心弦。我反反复复地读过那些亡国之君的传记,那些被脱下龙袍的帝王在现实生活中的凄惶更能让人感受到人生的无常。从桂林来到北京,第一件事便是到圆明园遗址凭吊怀古,留下了几张故作深沉的侧影像。
咸丰不是一个亡国之君,由于后来的皇帝都是受人摆布的小傀儡,咸丰应该是清朝十一帝中最能感受到亡国之恨的。他是那个时代颓废男人的典型,前额被刮得闪闪发亮背后拖着一根长辨,蜷缩在床脚抽着鸦片烟,不时地咳出一滩血迹。一个浓抹重彩的女人在旁边摇着团扇,香炉在桌子下袅袅地散发出幽香。我看《火烧圆明园》的时候是在高一那年的春天,直到今天我还觉得怅然若失,一部分是因为那首缠绵哀怨的小调刺激着当时多愁善感的我。艳阳天,艳阳天,桃花似火柳如烟。从矿山来到那个城市,很多电影都是通过学校包场来看的,《火烧圆明园》自然是学校认为的一个很好的爱国主义题材。然而当时我正做着作家梦,与那些同学坐在一起,我分明地感觉到自己与他们的不同,我为秋季后是学文还是学理深深的苦恼着。直到南国的秋风也开始浸人肝脾,我跪在叠彩山与伏波山暗暗发誓,数理化将是我手中的利剑,我终将如同那些隐忍坚毅的侠士一样浪迹天涯,以此为生。
实际上也是这部电影更加坚定了我要到北京读书的愿望,尽管后来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北京。八里桥那一幕,僧格林沁把辫子往身后一甩,嘴巴咬着大刀,纵马与清兵向英法联军的枪保炮冲去,最为生动的图解了两种文明面对面交锋的场景。百年前宁静的一个夜,巨变前夕的深夜里,枪炮声敲碎了宁静夜,四面楚歌是姑息的剑。电影散场之后下着鱼,其他人坐着巴士回家,我穿过街边的桂花树,继续数着地上积水的水泥砖,一步一步的回到我所居住的那个医院。
在这块苍老疲惫的中华大地上,从第一个短促悲壮的大秦(qin)到最后一个漫长凄凉的大清(qing),整个帝国史摇摇晃晃地蜷行了两千年,到头来只是多了一个悠长而沉重的鼻音。如同多出来的那个字母G,曾经辉煌过的华夏文明在那个王朝的怪圈里反复地循环后突然下沉,无数志士仁人们殚精竭虑企图扭转整个船身使其向上提升,但由于沉疴过重,整个文明仍然在中途戛然而止。我们在也回不到过去的状态了,但自从我记事起,一曲相同的挽歌老是在我耳边响起,隐约间总觉得现在发生的事情过去咋早已经历过,莫非是在老电影里面神游过?或者这种生活根本就是梦境地再现?多少年炮声仍隆隆,多少年又是多少年。二十年前,常有外国评论家说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中华文明将再次辉煌。我已经跨过了二十一世纪的门槛,我还是看不到这一天在哪里。即使那一天我们真得成了强国,那也只是西方文明的胜利。翻过一页页发黄的历史书,不说也罢。
标签: 火烧圆明园的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