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原本只是个乡村教师的小儿子,凭着枭雄本色和一定的运气成分拿下了唐末群雄争霸赛第一阶段的冠军,篡唐建梁,天下十有七八。他的老对手们,李克用、杨行密先于他亡故,刘守光(桀燕)、王建(前蜀)、钱缪(吴越)、李茂贞、马殷(南楚)、王审知(闽)等人不过是守户之犬,真正一统天下对于朱温来说只是个时间问题。
不过朱温忽略了一个人,继承了李克用晋王势力的李存勖在夹寨之战化解了朱温围攻上党的企图,让朱温觉得这个故人之子还不错,有了“生子当如李亚子”的感慨。但朱温真的没把李存勖放在心上,你老子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你这个小孩子。
朱温自从当上皇帝后似乎失去了主角气运,开始昏招频出,追随他的开国功臣不少被杀或叛逃,战略方面一直没有个明确的主攻方向,残余的各方群雄虽然在朱温大军铁蹄下损失惨重,但都仍然顽强的活着。
朱温崭新的大梁帝国,刚刚诞生就盛极而衰,尤其是在即将庆祝三周岁生日时,蛰伏河东三年之久的李存勖送上了一份让朱温永世难忘的礼物,这就是梁晋争霸的转折点战役——柏乡之战。
【朱温削藩】
事情的起因是朱温要削藩,目标是原大唐河朔三镇之一的成德镇。
成德镇是中晚唐时期的老牌强藩,这些藩镇对抗日益衰弱的大唐帝国很有办法,能够保持割据状态一百几十年之久。唐末乱世到来,他们仍然抱着永远割据的企图,如墙头草一般投靠强者,臣服于朱温大梁帝国,并为朱温征战天下出兵、出钱粮。不过任何一个新兴政权都不会容忍这种割据势力的存在,尤其成德镇还和朱温的敌人如李克用眉来眼去。
成德节度使王镕当时还不到四十岁,一直身体健康,估计还能活很多年,无法趁节度使死亡的机会进行削藩,终于朱温等不及了,在后梁开平四年(910年)准备对成德下手。
当时北方的幽州势力在刘守光领导下实力膨胀,比实力膨胀的更快的是野心,刘守光有了争霸天下的妄想,而幽州向南发展首当其冲就是成德。王镕在成德经营多年,扩张不足但防守有余,无非是拼消耗罢了。
朱温表示出对成德安危的关心,打着协防的名义派遣士兵入驻成德各城池,王镕毕竟名义上是后梁的臣子,不好拒绝朱温的善意,就放开了几个城池让后梁军进入。
成德镇的一些将领对朱温的人品非常了解,对王镕这种行为评价为“开门揖盗”,王镕自己也想明白了,就派人去洛阳禀告朱温说幽州军已经退兵,您这边的兵也可以回去了。
朱温一边含糊其辞,一边让后梁军杀人夺城,占了成德的几个城池。王镕仅凭自己手头的兵力无法收复城池,又不甘心被朱温如此蚕食,就联系晋王李存勖和河北义武、幽州等势力,准备建立一个以晋王势力为首的反朱温同盟。
【李存勖和刘守光的不同选择】
李存勖得知这个消息后,组织手下将领谋士商议,大家意见不一致。不少人认为王镕与朱温联系密切,还有姻亲关系,没准是一计,要勾引李存勖上当。
李存勖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成德镇唯一想法就是世代割据河北,朱温此举触及到了王镕的核心利益,这与之前出兵、出钱粮是有本质区别的。因此,王镕有对抗朱温的决心,这是削弱后梁的最好机会,甚至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否则一旦朱温一统河北,仅凭河东一地根本无法与后梁抗衡。
当然,在朱温心目中河东已经构不成威胁,所以一直没有下定决心首先解决河东问题,否则仅凭后梁的实力,只要舍得付出一定代价,仅仅平推过来就足以灭了晋王势力,根本用不着玩儿什么阴谋诡计,对此李存勖是清醒的。
与此相比,幽州的刘守光就是个糊涂人,天下最强莫过后梁,虽然幽州实力不弱,但早晚会面对朱温的大军。要是能借此机会削弱后梁,对将来幽州势力南下是有利的,至少被削弱后的后梁无力图谋幽州。但刘守光这几年一直在和成德打仗,根本不想救援成德,他以为他是那只能占到便宜的黄雀,但不想单凭成德根本不足以削弱后梁。刘守光后来建立的割据政权被称为桀燕,以残暴著称,貌似凶猛的獒犬,但本质上仍然只是守户之犬。
(快乐的看家狗)
【朱温来了】
当年十二月,朱温手下大将王景仁率领七万大军途经邢州进入成德,扎营于柏乡县(现河北邢台柏乡县)。各处史书记载后梁军人数不等,有七万、八万、十万之说,晋、成德、义武三方联军人数没有记载,只说义武军节度使王处直派来了五千兵马,总兵力应该在五万人左右。
王景仁原名王茂章,原来是割据江淮的杨行密手下大将,杨行密死后,王景仁得罪了杨行密的继承人杨渥,叛逃离开了江淮,又被朱温招揽,这次是王景仁首次身为统帅为朱温作战。
李存勖的晋军以骑兵部队为主,比其他包括后梁在内的步骑混合部队活动范围更大、能够收集到更多的战场情报。到了成德之后,晋军抓到不少后梁军派出去收集柴草放牧牲畜的士兵,审问得知朱温兵发洛阳时对王景仁和其他高级将领的指示,“镇州反覆,终为子孙之患。今悉以精兵付汝,镇州虽以铁为城,必为我取之。”
朱温削藩的决心毫不掩饰,就是要为了大梁帝国的子孙万代考虑,哪怕成德镇的城池是钢铁铸造的,精锐尽出的后梁军也一定要攻下。
后梁军此次确实是精锐尽出,包括龙骧、神捷(威)、拱宸等朱温麾下有名有号的部队都来了。这些精锐已经被朱温武装到了牙齿,更是豪华到了极点,“每一人铠仗,费数十万,装以组绣,饰以金银,人望而畏之”。如此豪华,有些身家的成德军都比不上,更别说一直在代北苦寒之地的李存勖晋军了。
李存勖把这些情况转给成德王镕之后,王镕最后一点幻想彻底断绝,后梁军此来就是要削藩的,是要绝了成德镇王氏家族八十年的割据统治,王镕要么就拼死抵抗拼个你死我活,要么就放弃权力当个富家翁,没有第三个选择。而且,在后梁大军到了成德之后,想选择投降可能都没有机会了。
(成德镇—现河北正定)
【其疾如风】
首次接战,李存勖充分发挥骑兵机动力,不断派游骑在后梁军王景仁大营附近骚扰挑战,一边向营中射箭,一边大声谩骂,后梁军也是骄兵悍将,愤怒之下三万精锐步骑出营,兵分三路追杀李存勖军游骑。
“梁人戈矛如束,申令之后,嚣声若雷,王师进退有序,步骑严整,寂然无声”,这就是久战精锐,朱温在练兵方面是有一套的。
此战晋军名将周德威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为防止后梁军的豪华装备和严整队伍影响晋军士气,周德威一边贬低后梁军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一边说这么豪华的装备,只要抓住一个就能发家致富。简单几句话,不但打消了士兵的畏惧,还把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变成了士兵心中的移动荣誉和发财良机。
晋军兵少,不是三万后梁军的对手,周德威一边且战且退,一边率领精锐骑兵反复冲杀,还活擒了百余后梁军,后梁军毕竟腿短追不上,双方大营相距五里,隔着一条小河对峙。
首战,晋军小胜。
【其徐如林】
虽然首战小胜,但周德威知道后梁军是块难啃的骨头,建议稳重防御,等待后梁军士气低落再发动进攻。为此,李存勖和周德威发生了争执,李存勖想要速战速决,一战决胜负。而周德威认为除了晋军骑兵能够野战占优之外,三方联军中成德、义武两军都以步兵为主,不擅长野战,现在后梁军稳守大营,晋军骑兵优势无法发挥,而且后梁军兵力优势很大,一旦后梁军看穿了联军的实际情况,“则事危矣”。
话说的很实在,实在的话就不中听,于是李存勖“不悦”。周德威坚持自己的正确意见,还说服了监军张承业,现在双方大营距离太近,一旦后梁军架桥渡河,三方联军兵力少,晋军骑兵没有足够的作战空间,大营很可能被攻破。不如退后三十里拉开距离,在高邑(现河北石家庄高邑县)县扎营,引诱后梁军出营,“彼出则归,彼归则出”,并派遣轻骑截断后梁粮道,这样必定能破敌军。
张承业是当年唐王朝给李克用派来的宦官监军,在河东多年,理论上讲地位和李克用是平齐的,可以说是看着李存勖长大的。大唐灭亡后李克用、李存勖仍然重用此人主持内政,在代北集团当中很有影响力,李存勖能够成就霸业,张承业功绩可比汉之萧何。
所以,张承业刚刚站在李存勖面前,李存勖就意识到了周德威是正确的,又打探到消息王景仁果然在制造浮桥准备渡河,于是听从建议后退到了高邑县。
(周德威京剧脸谱)
【难知如阴】
转眼双方对峙了近一个月,第二年后梁乾化元年(911年)正月,周德威的计划有了效果。
柏乡城中粮秣储备不多,后梁军需要外出“刈刍”,就是割草喂牲口,但战场几乎被晋军游骑控制,周德威派遣骑兵绕着后梁军大营射箭加辱骂,后梁军战场侦查能力降到最低,又担心晋军设伏,小规模部队根本不敢外出。
后梁军中粮食虽然足够,但缺乏马匹的草料,只能用屋顶上的茅草和席子喂马,很多马匹死亡。
后梁军在受折磨,李存勖同样心思不宁,此战与三年前的夹寨之战不同,相当于是晋王势力生死存亡的一战。高邑又名凤城、鄗邑,是当年汉光武帝刘秀登基的地方,李存勖特意去了光武庙去祭拜,此战如果战败,朱温必定不会放过自己,能逃到塞外放羊牧马吃沙子就算是幸运。
(现河北高邑县刘秀公园)
【不动如山】
后梁军也需要通过决战来改变这种被动局面,在做了一定准备后,晋军骑兵再次前来骚扰时,后梁军全军尽出,一路结阵前进,把晋军撵到了高邑。
李存勖早就选好了双方决战的战场,以一条小河为防线,用三方联军中的步兵进行防守。附近都是平原浅草,非常利于骑兵行动。
后梁军到达后,一边在和周边晋军骑兵作战,一边派遣精锐争夺河上的浮桥,一旦后梁军在河流两岸站住脚,凭借兵力优势,足以攻破晋军大营,这样即使晋军骑兵能够全身而退,但成德、义武两军必定会损失惨重,朱温的削藩计划基本上就成功了。
战场是李存勖选择的战场,又有随时能够投入骑兵突击的优势,双方围绕河上浮桥及周边战场从上午九、十点钟一直打到中午。
高处观战的李存勖看到“梁兵争进而嚣,我兵整而静”,严整沉默的士兵明显是要比喧闹混乱的士兵战斗力更强,李存勖对胜利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双方决战之前,未来的后唐庄宗李存勖还赐给未来的后唐明宗李嗣源美酒,并对李嗣源说,看没看见对面后梁龙骧军的白马、赤马二都,这两支军队让人恐惧。龙骧军分为红马、白马两都,旗帜盔甲颜色也是对应红色白色,看上去就知道是精锐部队。李嗣源回答说,虚有其表,我要把这些马抓来进入我的马厩。于是,李嗣源喝干了美酒,挥舞马槊冲入敌阵,活生生的抓获了两个后梁骑兵将领回来,让晋军士气大增,李嗣源甲胄上中了无数箭矢如同刺猬。
当然,以上都是新旧五代史李存勖和李嗣源的庄宗、明宗本纪上记载的,多少会有些美化成分,李存勖、李嗣源等人都在故作镇定也说不定。
【动如雷震】
到了中午,李存勖有点着急了,“我之兴亡,在此一举”,要率先率军冲阵。
周德威劝阻,后梁军跑了三十里,又打了一上午,即使带着干粮也没有机会坐下来吃饭,再坚持两三个小时,等后梁军疲劳饥渴有退兵意思时,再以骑兵主力冲击,必定可以取胜。
这个建议明显靠谱,李存勖再次按捺下了胸中战意。
果然,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后梁军士兵体力跟不上了,王景仁有了退兵的意思,安排各路兵马收缩准备退兵。但这种攻守转换之际很容易让士兵混乱,周德威一边安排人大喊“梁兵走矣!”一边让晋军加大攻击力度。
配合后梁军作战的还有包括魏博镇士兵在内的各地藩镇军,魏博镇更是后梁军右翼主力,这些士兵战斗欲望相对较低,一听汴州人先退了,自己还坚持个什么劲儿,率先要退兵脱离战斗。
李嗣源面对后梁精锐组成的左翼也是大喊,你们右翼已经退了!后梁军以为真的败了,本来好好的收缩退兵就变成了大溃败,追赶过程中晋军还大喊缴枪不杀,更是让后梁军失去抵抗意志。
《旧五代史》还有一句补充记载,李嗣源率领包括吐谷浑骑兵在内的各路骑兵冲击后梁军军阵,完成了对后梁军的最后一击,后梁军溃退。
三方联军中成德军因为是本土作战,又对朱温占领成德城池十分愤怒,连砍下敌人脑袋计算战功、以及搜刮战利品都不顾,就是拿刀子拼命砍人,晋军骑兵更是一路追杀,“自野河至柏乡,僵尸蔽地”。
晚上,晋军追杀三十里到了柏乡后梁军大营,兵败如山倒的王景仁无力守住大营,直接越过大营逃走,后梁军辛苦运到柏乡的大批粮食、物资、军械全部被三方联军缴获。
此战三方联军取得全胜,斩首二万,缴获马匹三千匹、铠甲兵器七万件,俘获后梁军将领285人,后梁有名有姓最精锐的几只部队“精兵殆尽”。
“自梁与晋争,凡数十战,其大败未尝如此。”
占了成德几个城池的后梁军,听到柏乡大败后,坑杀了城中老弱百姓,裹挟城中其余丁壮弃城而走,只留下一片废墟,这种屠杀百姓的行为,更是让王镕和成德军民与后梁离心。
【侵掠如火】
柏乡之战后,李存勖乘胜追击,在河北各地发布讨伐朱温的檄文,这也是晋王势力对后梁的正式宣战,把朱温当年在李克用面前的丑态以及柏乡之战的胜利大肆渲染了一番,起兵一是为大唐报仇,把朱温比作当年篡夏的后羿、寒浞,要求之前的“圣唐”子民归降;二是批判朱温对成德等地的削藩企图,给投靠的各地藩镇吃定心丸。
挟大胜之势,晋军“围邢州,掠魏博,南至黎阳”,战火烧遍了河北大地,晋军所到之处,后梁军无不恐惧。
二月,李存勖到了黄河岸边,回想起当年还是个小小儿童时跟随父亲李克用曾经在此渡过黄河,这时正是春天,李存勖说“方春桃花水满,思一观之”,就真的很从容的到了黄河岸边看河,当然,这种细节同样可能是后世史家的美化。
万余后梁将士正要在此处渡河北上,听说李存勖在对面,全部逃散,朱温也担心晋军有渡河南进的企图,原来要亲自领兵到河北扭转战局,在河北地方官劝阻下,只是率领亲军驻扎在黄河岸边稳定军心。
李存勖并不具备渡过黄河攻打后梁都城洛阳的能力,甚至河北之地各后梁重要城池都没能拿下几个,只是利用骑兵优势各处出击,能打下来就打,防御严密的就放弃,如此一直到二月才退兵回了晋阳。
成德节度使、赵王王镕这次是死心塌地的投靠了李存勖,不但提供了大笔给士兵的犒赏费用,派遣自己的养子王德明率领大批将领追随李存勖征战,还允许李存勖在成德要地驻军三千,这比之前在朱温手下时态度要好得多。
(黄河)
【朱温吞下了战败的苦果】
战后,王景仁被朱温免职,但朱温也知道王景仁一个外来投靠的,此战失利有手下将领指挥不力的原因,不久就给王景仁恢复了官职。朱温还是很会拉拢人的,前提首先这个人要值得拉拢,其次还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王景仁这两个条件都符合。
朱温是个能与部下共患难但不能同富贵的枭雄,称帝后杀了不少追随自己多年的大梁开国功臣。此次战败,朱温并没有深究将领们的责任,但其中临阵退却的龙骧军领军将领邓季筠第二年在阅兵时因战马瘦弱被朱温砍了脑袋,没准儿就是因为朱温没有忘记柏乡之败。
王景仁是个战场感觉很好的优秀将领,非常擅于在战场上把握战机,当年曾经给朱温造成了很大损失,阵斩朱温侄子朱友宁,这次在攻守转换之际被对手抓住了漏洞,以王景仁的水平不应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朱温总结是手下将领不听指挥,这应该是主要原因,另外是否王景仁潜意识当中不想给朱温卖命就不得而知了。
王景仁虽然也是优秀将领,但出身南方的将领普遍骑兵运用水平不是很高,江淮势力是在几个北方将领投靠后骑兵实力才有所增长。此战王景仁虽然有兵力优势,但从开始就一直被李存勖、周德威牵着鼻子走,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王景仁不擅长应对骑兵应该也是战败的原因之一。
总之,李存勖以弱胜强,取得了这场决定晋王势力生死的关键战役胜利,柏乡之战也被称为梁晋争霸过程中的转折点战役。柏乡之战如此重要,新旧五代史中,列传中有名字的将领不少都参与了此战,就像当年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一样,只要能活到开国,至少也都是高级将领。
柏乡之战后,李存勖在河北大地有了成德和义武两个坚定盟友,后梁仍然控制着昭义、魏博及黄河沿岸地区,加上自以为能够争霸天下的幽州刘守光势力,河北三方争霸。
于是,幽州就成了双方都要吞下的一块肥肉。在此之前,朱温打幽州主意的时候李克用出兵阻止,现在轮到李存勖要拿下幽州了,朱温也不会让李存勖如愿。
不久,围绕幽州归属,双方爆发了一场远比柏乡之战规模更大的战争——幽州之战,朱温调集五十万大军来救幽州,更是想报夹寨、柏乡两战的仇,却戏剧性的再次大败,朱温回到洛阳之后就病重不起,并在养病期间被儿子杀掉篡了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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