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49年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逮捕了以曹爽为首的包括曹爽、曹羲、曹训、邓飏、丁谧、毕轨、李胜、张当、桓范等权臣在内的曹爽集团骨干。司马懿派何晏审判这些人。审判完毕,何晏向司马懿交差。司马懿翻阅完卷宗,看着何晏,悠悠说道:“何平叔,这案子不对啊,怎么谋反的就这个七个家族?还少一家啊?”何晏一愣,心想:你司马懿想整的人都在案了啊?我辛辛苦苦忙活了这么些日子没漏网的啊?忙说:“确实都到案了,就这七家。”司马懿指着何晏的鼻子尖,意味深长且不容置疑地说:“还差一家。”这下何晏有点儿急了,他如此卖力罗织曹爽同党的罪名,是想讨好司马懿,以期司马懿饶自己一命,眼见司马懿不满意,何晏情急之下脱口说道:“涉案人员都到齐了。再有——那不就是我了?!”司马懿一笑:“何平叔,恭喜你答对了。——来人!拿下曹爽同党何晏,一并灭三族!”老谋深算的司马懿就是这样戏剧性地杀了何晏,典型的卸磨杀驴。为什么司马懿非要杀掉何晏呢?我来分析一下。
首先,必须要说的是,司马懿杀何晏绝不是因为何晏是曹爽的核心骨干。相反,这何晏骨子里倒是和司马氏家族有共同的政治理念。因为他们都出身名门望族,阶级立场一致。这在士族门阀和平民庶族尖锐对立的东汉两晋时期不容置疑。他们都看不起出身阉宦的曹操,也反对曹操的不看出身、唯才是举的用人制度。
何晏身为大将军何进的后裔,父亲死后,曹操看何晏母亲尹氏容貌秀丽,就纳为妾。何晏就随母亲到了曹府。虽被曹家收养,但何晏骨子里看不起曹家,史书多次明确记载何晏在曹家吃喝玩乐都不跟曹操的几个儿子太过亲密,始终保持距离,但穿着打扮却必须一致,惹得曹丕多次辱骂何晏。非但如此,曹操看这何晏仪表堂堂,聪明有才学,很喜欢他,就想收为义子,结果何晏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说这个圈就相当于何家的房子我不出这个圈,意思说我是何家的子孙,不跟你曹家。曹操肯定不高兴,当时就将何晏送回了何家。曹操死后,曹丕继位,曹丕死后,曹睿继位,在曹操曹丕曹睿执政的年代,这何晏虽贵为曹操养子,又娶了曹操的女儿金乡公主,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但满腹才学名满天下的何晏都没有受到重用,一直担任虚职。说明什么?彼此都看不起对方。
出身河内名门望族的司马懿呢?更看不起阉宦出身的曹操!况且曹操还是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一手提拔上来的老部下。曹操当了丞相,狭天子以令诸侯后,听说司马懿很有才干,就征召司马懿出来做官。司马懿坚辞不就,诈称自己得了麻风病拒不应召,死活不到曹操手下当官,一心想等官渡一战袁绍灭了曹操,自己好到四世三公名满天下的袁绍手下做官。结果袁绍惨败,曹操再次征召司马懿,这一次曹操给司马懿放了狠话:要么出来做官,要么进去坐牢!司马懿这才极不情愿地到了曹操手下。值得一提的是,曹操临死都不放心司马懿,明确指示曹丕千万提防司马懿。
何晏和司马懿都不赞成曹操不看出身、唯才是举的用人制度,羞于与出身低下的三教九流之徒为伍。
看这俩人的出身、思想和经历,真是惺惺相惜。曹爽当权后,一直仕途不得意的何晏放下了面子和身段,曲意逢迎曹爽,才被曹爽提拔重用,才正式上了仕途的高速路,“累官侍中、吏部尚书,典选举,封列侯。”何晏为了当官才巴结曹爽,始终不是曹爽的核心骨干,就是担了一个虚名而已,你仔细读曹爽和何晏等人的传记,稍加分析,就能得出这个正确结论。这一点儿同病相怜的司马懿最清楚了,否则他不会让何晏审理曹爽集团的谋反案。
司马懿厉害啊!他让何晏审理曹爽集团骨干有两点考虑:一是满朝文武多数都认为何晏和曹爽是同党,穿一条裤子,让何晏审理定罪而不是由司马氏来审理定罪,足以让皇帝和臣僚心服口服,平息朝野不利于司马懿的议论。二是,司马懿了解何晏的为人:何晏骨子里瞧不起曹爽一伙人,好空谈尚虚名贪享受,为了活命,他那小脑子知道我司马懿想要什么,他会按我的意图定曹爽一干人的罪行。果不其然,何晏的审判结果正是司马懿想要的。只是,何晏没有想到司马懿会卸磨杀驴。
其次,司马懿为什么非要杀死何晏并灭三族呢?
1.何晏作为审判官,曹爽一干人等的罪行是如何定的,何晏最清楚了。史书记载曹爽确实有不法行为,但罪远不至诛灭三族。作为曹家的顾命大臣,谋反篡逆的死罪都是司马懿枉加的罪名。留着何晏,就等于始终留着一颗定时炸弹。何晏这等白面书生,是典型的墙头草,好名贪利,留他不得啊!只有何晏死了,曹爽集团的案子就成了铁案,再没有怀疑的声音和翻案的可能。
2.何晏是曹操的养子,又是曹操的女婿,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既然已经和曹家摊牌,就是你死我活的敌我双方了,何晏岂可活命?万万不能啊,何况皇帝当下还姓曹!
3.何晏名声太大,挑战了司马师的权威。何晏、夏侯玄与司马师三人在当时齐名。司马师自视甚高,其密友王弼死后,司马师仰天连叹:“天丧予!”!“天丧予”是孔子悼念颜回的话,司马师反复引此语,无疑是公开以孔子自比。但何晏却不以为然,他认为自己比司马师更高一筹,自己才是圣人!
看何晏评论他们三个人时说过的一段流传很广的话:
——“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太初是也;惟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惟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闻其语,未见其人。”
大概意思是:夏侯玄智慧通达深远,能看透天下大势;司马师腹有机谋,善于谋划方略,能干务实;只有我何晏既有夏侯玄的智慧,又有司马师的机谋,不疾而快,无为而为,可称圣贤。
人物评论在汉末魏晋是极受重视的大事,影响着被评论者的政治声誉,司马懿和司马师对何晏这一番言论哪能不生气啊?你何晏名声这么大,影响这么广,如此评论我们司马家的接班人,是何居心?看你是不想活了!杀!
照此看来,虽然何晏生前名声比他爷爷大将军何进还要大,还要好,但就结局来看,却是一样身遭横死。聪明的你,能从这爷孙俩身上悟出命运沉浮的一点儿玄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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